嫁给奸臣他不香吗(55)
腊月二十六,皇帝封了玉玺,结束了今年的政务。羌国使团要留在京中过年,皇帝自然要设宴款待,以尽地主之谊,顺便彰显本朝风度。
国宴当天只有皇室宗亲以及朝廷重臣在场,据谢杳所说,羌国使团在宴上提出了和亲的要求,皇帝表面上说在考虑考虑,可宴后就传召了谢杳商议此事。
不出所料,和亲的人选只有文阳公主一人。
谢杳倒是装装样子劝说了一番,公主毕竟是陛下的爱女,怎么能背井离乡和亲他国,先帝庶出的幺女今年刚刚及笄,倒是可以和亲云云。但皇帝摆摆手否决了,先帝幺女自幼丧父本就可怜,怎么能让她小小年纪背井离乡承担此等重任。
反正文阳公主在京中已是无人敢娶,与其让她在静安寺待一辈子,倒不如送去和亲。
皇帝象征性地吊着强国使臣过了几日,才好似为难地做出决定,命文阳公主和亲羌国。也正因如此,在静安寺被严加看守幽禁了数月的文阳公主终于得以回宫。她换上了华丽端庄的宫装,画上了雍容雅致的妆容,接受宫中妃嫔的假意关怀,准备年后和亲远嫁。
对于宫中妃嫔而言,只要和亲的不是她们的女儿,这就是利国利民的喜事。
对于京中正值妙龄的公子少爷而言,他们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不用再担心哪日被迫奉旨迎娶文阳公主。
一来文阳公主的生母和亲弟弟都是戴罪之身,二来文阳公主与谢杳的怨仇满城皆知。若是娶了这位公主,无异于仕途尽毁。羌国皇子主动提出替他们娶走文阳公主,他们真想亲自上门道谢。
正月初五,在数十位绣娘的加急赶制下,公主的大婚华服已经成衣。又经过礼部悉心挑选,最终选定本月十七日为良辰吉日,文阳公主与羌国皇子在京中临时公主府按本朝礼制完婚,待公主去到羌国之后,是否需要按羌国礼制再走一遍流程,就看羌国自己的意思了。
羌国使团对此并无异议,这事就算定下了。
正月过半,京中仍陷在一片喜气之中,眼见着过了正月十五,将是见证两国联姻的时候,却有人强行毁了皇帝的好心情。
在冷宫当差的小太监照例给庶人张氏送饭,到了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着,里面半晌也没个声响。小太监敲了几次门也没得到回应,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门。
他看到了一个僵硬的身体吊在房梁上。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穿透了宫墙,大半个西六宫都听得真切。
文阳公主大婚在即,其生母却吊死在冷宫,小太监不敢上报,若是上报他必定逃不了罪责,但他也不敢不报,此事不可能瞒天过海,尸体也不可能就这么吊在这儿。
容不得他犹豫,彼时宜妃正在御花园静谧处赏梅,听见这声惨叫被吓得不轻,当即派人去冷宫探查了一番,便得知了此事。
皇帝听了宜妃的禀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毒妇,到死还想着算计朕。”
宜妃心中也不免唏嘘,她同样身为人母,多少能猜到张氏用意。她想用自己的死,换得文阳公主不必远嫁。
庶人张氏即便获罪被废,但皇室宗谱上她仍是文阳公主的生母,生母去世乃是大丧,子女应守孝二十七月。她这一自尽,文阳公主与羌国皇子的婚事只能暂停。
“陛下……”宜妃面色忧愁,她虽感慨张氏的死,但也知道此事关乎两国关系,临时取消婚事必定会引起羌国的不满。
皇帝眉头紧锁,沉下的眼眸中饱含怒火。
他不会为所谓母女情深心生感动,只会为两国邦交被毁而怒不可遏。
“此事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知晓?”
宜妃道:“西六宫应该都听到那声叫喊了,但臣妾去得早,命人压下了此事,暂时没传与旁人。”
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看几分,依旧皱着眉头问:“发现此事的太监现在何处?”
宜妃如实道:“臣妾让人将他关在冷宫柴房,没有让外人接触。”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宜妃做事果然稳妥。
“你做的很好。”
宜妃抿唇微笑着摇了摇头,“臣妾不过尽些微薄之力,能为陛下解忧便好。”
皇帝让宜妃先回宫去,随即命人将今日冷宫当差的下人全部处理掉,又让人编了个借口说冷宫废妃虐打下人致使太监惨叫,将方才那个动静遮掩了过去。
一直到正月十七当日,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各宫妃嫔为文阳公主添置的嫁妆让人眼花缭乱,文阳公主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凤冠霞帔出了宫门,自宫闱至临时公主府。
羌国皇子骑在马上乐得睁不开眼,他方才偷偷瞄了一眼,这公主姿色不俗,是个尤物。
正午时分,羌国皇子与文阳公主在临时公主府内完婚,两国交好,天下同乐。
夜深时,没有人注意到一驾不起眼的马车从宫中角门驶出,一路前往乱葬岗。驾车的男子从车上搬下草席卷着的尸体,往乱葬岗里一扔,然后匆匆回了宫。
皇帝在负手站在紫宸殿外,殿下再无旁人,这样一个孤独的身影被月光照着显得有些凄清。
但他自己不这么觉得。
*
今年正月,楚晴岚过得比往年要忙碌许多,延安王成了太子,延安王妃成了太子妃,或许是为了拉拢谢杳,太子妃时不时就邀请楚晴岚过府,要与她吃茶聊天。
楚晴岚最怕和这些贵妇打交道,却因对方是君谢府是臣,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太子妃对她很是亲切,明明从前都不走动,如今见了却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一般,拉着她的手说起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太子妃的架子。
楚晴岚只好赔笑着与她搭话,虽然这些话题她根本接不上话。
太子妃感叹道:“说起来,我实在羡慕夫人嫁了谢大人这般良人。”
楚晴岚扯着笑容道:“臣妇惶恐,太子殿下何等尊贵岂是我家大人能比,太子妃这样说是折煞臣妇了。”
太子妃又叹道:“东宫看似富丽堂皇显贵无双,但你不知这后院里有多少女人……人前富贵哪比得过夫妻恩爱啊。”说罢,她又补了一句,“咱们同是女子,你应当感同身受才是。”
楚晴岚低了低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说来惭愧,人前富贵和夫妻恩爱,她好像都占了。
尴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日落西斜时,还是谢杳亲自来东宫催促,要接夫人回府用膳,太子妃才肯楚晴岚回去。
临走时她还向楚晴岚投去艳羡的目光,调侃道:“想起当年在金桂别苑,谢大人也是这样来催着接你回去用膳,生怕你饿着。”
楚晴岚都快忘了此事,被她一提醒想起当年事不禁有些脸热。
老在人前趁恩爱是不是有些不妥?回去该和谢杳说说,还是收敛些好。
谢杳一见她出来,脸上紧张的神情才松了下来,与她上了马车之后便问道:“太子妃没为难你吧?”
楚晴岚摇摇头,“没有,太子妃过于亲热了,我怪不适应的。”
谢杳也料想到是太子的意思,心中有了底,于是没再问其他。
“对了,庄贵嫔……庶人张氏殁了。”
他冷不丁说起这个,楚晴岚一时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的事?”
“正月十六。”
第52章
正月十六, 那是文阳公主大婚前日。楚晴岚心底大为惊骇,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庶人张氏再如何罪大恶极也是公主的生母,生母死在大婚前日, 却被封锁了消息不为人知。文阳公主连生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得不说, 皇族的血是冷的。
楚晴岚有些发憷,一张口声音微颤,“陛下的意思是?”
谢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陛下的意思是, 等公主到了羌国再放出消息也不迟,对外就说是公主大婚后殁的。”
虽是早已料到的事情, 但真正听他说来,楚晴岚仍觉得有些心冷。
*
因着太子的确立朝中少了许多纠纷,皇帝有意培养继承人,便着手将琐碎的政务丢给太子处理,还命谢杳从旁辅佐。这样一来, 谢杳不可避免地跟太子有了接触的机会,在旁人看来这二人也算君明臣贤。
多少人在心里感慨, 谢杳自入仕以来就深受当今圣上的宠信, 本以为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还能看一出高楼倾塌的好戏。如今看太子与谢杳亲近和睦的情形, 想来是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