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58)

*

水声潺潺,皇后屏退宫女,站在船头,

看着远处岸边的点点灯火出神。突然有人在身后给她披了一件衣裳,皇后扭头,竟是太后带着身边的嬷嬷,皇后连忙给太后行礼,“皇额娘。”

太后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今天见那张永清的时候,我便看你神色不对。”她看向皇后,“是想永琮了吧?我记得,皇上也曾夸过永琮夙智早成。”

皇后神色一黯,强笑了一下。太后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永琮没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要为皇帝想一想。这三个月以来,皇帝变着法儿地宽慰你,你也要体谅皇帝,不可耽于自苦才是。”

“儿臣惶恐,”皇后深吸口气,自己做得的确不够,不怪太后对自己生出不满,“谨遵皇额娘教诲。”

“行了,”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早些休息吧。”

“是。”皇后将太后送回了房间,才回到了自己住处。

许是这一晚吹了风,皇后第二日便烧了起来。太医诊断是染了风寒,太后闻言暗自摇头,没说什么,乾隆则是决定暂驻济南,等皇后康复再出发。

皇后想到走前云梧的劝告,定下心来歇了几日,但等她自觉好了许多,便不愿乾隆再因自己耽误了行程。她劝说乾隆自己已经无事,可以启程,乾隆起初没有答应,然而皇后再三相请,乾隆又见她的确有好转的迹象,便应了皇后所求,决定起驾还京。

然而谁都没想到,队伍行至德州之时,皇后突然病情加重,高烧不退,一病不起。乾隆当即命令停銮,先让皇后养病,可这一回皇后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严重,近至昏迷不醒。乾隆慌了手脚,寸步不离地亲自照顾皇后,只求皇后早日康复。

青雀舫上,皇后悠悠转醒,动了动手臂。守在床边打盹的乾隆立马惊醒,“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说着便要让人把太医叫过来,皇后愣了一会儿,却拽住乾隆的手摇了摇头,让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皇上,咱俩说说话好不好?”

烛芯开裂,发出“啪”地一声轻响,乾隆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突然涌起难以名状的惶恐。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不敢说,皇后笑笑挪了挪身子,给乾隆让出个位置,示意 他上来,乾隆手忙脚乱地坐到床上,让皇后靠在自己怀里。

皇后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摸了摸他眼角的皱纹,带了点顽皮的笑意轻叹道:“皇上老啦。”

乾隆甚少见到她这样少女般的举动,他像是一下子被带回到了大婚当日,满眼都是红色,喜庆极了,还是少年的他满心忐忑地掀起盖头,见到的便是一双如水般温柔的眸子,还有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庞。

他想对她笑一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变得模糊,“皇后倒是没老呢,还是咱们

第一回 相见时的模样。”

皇后像是没听到他语气里的哽咽,失笑道:“皇上说笑啦!人哪有不老的呢。”她也想起了大婚那一天,“我是雍正五年嫁给皇上的,到如今,已经二十二年了啊。”

“皇上是千古难得的明君,能嫁与皇上为妻,不知是我修了多少世才得来的福分,”皇后一笑,接着又一叹,“可我还是太贪心。我想看皇上平定西北、恩泽天下,我想陪皇上游访江南、白头到老……皇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那你一定得好起来,”乾隆紧紧攥着她的手,“我带你去看江南,咱们一起白头到老……”

皇后含笑静静听着,却又突然转了话,“皇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慧贤皇贵妃走后,你应了我,要赐我‘贤’字做谥号?”

乾隆一怔,强笑了一下,“咱们先不提这个……”

皇后却异常执拗,“皇上只答记不记得。”

乾隆僵着不肯点头,皇后见状却是微微一笑,“我就知道皇上定然记得。”

她用最后一次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男人的脸,像是要把每一点细节都记在心里。皇后眼里闪着微光,“皇上,我在奈河桥上等着你,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乾隆强忍着泪,郑重地应她:“好。”

皇后得了承诺,放心地笑了,随即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乾隆闭上双眼遮住悲恸,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他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喉咙里发出犹如困兽的呜咽。

门口伺候的人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大惊失色,连忙跪地伏身,不敢动弹。很久很久之后,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孤寂的人影跨了出来。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皇后富察氏崩逝于德州舟次。上深恸,昼夜兼程还京师,殡皇后于长春宫,辍朝九日,服缟十二日,服素两月,亲谥大行皇后为孝贤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呼赶出来了,四舍五入昨天没断更~

明天休息一下应该不更啦,感谢~

第48章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长春宫却是气氛哀凉,一片素缟。皇后灵前,嫔妃、皇子、皇女们齐聚,为皇后举哀。

嫔妃里头,最伤心的还要属舒嫔和令嫔。一个多月前离开紫禁城时还好好的皇后,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副金棺,舒嫔始终不愿相信,东巡之前见皇后的最后一面竟然就是永别。

令嫔更是哭肿了眼,对舒嫔来说,皇后是照顾她的姐姐,而对令嫔而言,皇后是她的主子,是她在紫禁城的庇佑,更是她的老师和引路人。皇后崩逝,令嫔又是悲恸又是迷茫,还有十二万分的后悔——皇后走之前,娴贵妃曾经劝过皇后不要东行,令嫔悔恨不已,为什么自己没有和娴贵妃一起劝皇后留下?

皇后的女儿和敬公主也进宫为皇后戴孝。她刚出月子,还未来得及告诉皇额娘她有了外孙,却先等来了皇额娘去世的消息,和敬伤心之余,竟对随着弟弟撒手人寰的母亲有了三分埋怨——虽然小弟弟走了,可我还在啊,难道我就不配让皇额娘对这世间有丝毫的眷恋吗?

永璜跪在皇子中的首位,他眼睛看向梓宫,心中不自觉出神。他与嫡母并不亲近,皇后仙逝,他伤心之余,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生了出来,让他心神动摇。

“咳咳……”

身旁传来一阵咳嗽声,永璜转头一看,只见一旁的永璋握拳掩唇,试图将喉间痒意压下去。

举哀是个力气活,需要行礼之处数不胜数,永璋自小肺腑不大好,身子一直偏弱,到现在十三四岁还不能骑马射箭,丧仪熬了这几日,永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永璜凑过去低声问他,“三弟没事吧?”

永璋摇了摇头,“多谢大哥,并无大碍。”

永璜劝道:“三弟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样熬着不是办法。”

永璋有些犹豫,一时没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再坚持一会儿,有劳大哥费心了。”

乾隆走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永璜和永璋低声交头接耳的景象。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细看二人的表情,只见二人眼眶干干,毫无悲戚动容之色。乾隆登时心头冒火,“嫡母薨逝,

你们身为人子却不能尽哀,如此不知孝悌,师傅和谙达都是怎么教导的!?”

突然听到乾隆的怒斥,永璜和永璋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乾隆话中含义,更是脸都白了,“汗阿玛息怒,儿子不敢!”

乾隆哪里听得进去,“给朕跪在这儿向皇后思过!”

身为帝王,他自然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原因——皇后无子崩逝,永璜仗着自己是长子,永璋仗着生母身份尊贵,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想头了!

他看向皇后的梓宫,心头发凉,皇后刚刚去世,他这些儿子就已经开始不安分了,等他百年之后,不管谁继承大统,还能记得嫡母吗?还能为富察一家撑腰吗?

想到这,乾隆又是愤怒又是失望,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留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和针落可闻的灵堂。

乾隆训斥永璜永璋事情很快传开了,嫔妃们一个个都缩成了鹌鹑,都怕触了皇上的霉头,举哀时更是想尽办法哭得不能自己,就怕被乾隆认为不尽心。

这日众人跪够了时辰,嫔妃们陆续起身打算离开,嘉妃搀着如意的手站起,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疼,她一下没能站稳,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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