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月光的哥哥后(78)
裴泽不置可否,点点头,“嗯,公爷所言极是,这一年心想事成。”只可惜,未能有始有终。
顾易自是不知道裴泽的心思,他将心中的思绪短暂地掩藏,慈眉目善地笑着,给裴泽的杯中添了茶。
送裴顾二人走后,顾易回了书房,凝着扬州的回信发呆,一张纸仅四个字,镌刻在正中央处,落笔遒劲有力。
自小林氏走后,扬州甚远,顾易和林家的往来便是书信相伴,以及每年的定例送礼,每每书信,林家舅兄总是要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张纸写的密密麻麻,唯恐漏了些什么。
从未如这封信般,简洁明了。
顾易越看越觉得奇怪,思忖了半炷香时间,他摆好笔墨复是一封书信,言简意赅,差人快马加鞭送去扬州。
不及一炷香的时间,顾老夫人来了书房。
“娘,您怎么来了?”顾易没想到顾老夫人会来,毕竟午膳时刚见过面。“外面这么冷,娘要是有事找儿子,叫人吩咐就成,何故亲自过来。”天寒地冻,顾老夫人愈发不大出院子,顾易的书房和长安院有些距离,顾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是以母子俩见面主要是一日三餐时了。
“锦元在我院子里歇着,有些话,不方便小孩子听着,我便过来了。”由顾易扶着她坐下,顾老夫人慢悠悠地将袖中的佛珠拿出来后,接过顾易递来的热茶。
顾易下首而坐:“娘但说。”
顾老夫人温和地坐着,叫人看着只觉得这是个可亲的老太婆,只是这老太婆声音沉稳,开门见山道:“公爷,我也不饶弯子了,你可是送信去了扬州林家?”
顾易怔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觉得这不算是秘密,就前因后果说了清楚。
顾老夫人听完,神色未变,然粘着佛珠的手微微一滞,她思忖了一会儿,沉吟道:“公爷,这事你就别管了。离王和公府是姻亲不错,但公府和皇宫才是一脉相称,况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离王的事,公爷还是少插手微妙。”
顾易恭敬地听完,也不反驳,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儿不过是应了离王的一个请求罢了,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找个人,只林家回信太快,倒是叫儿子生疑。”
顾老夫人乜他:“吴远之是生是死,左右与公爷无关,林家既是回了信,公爷就当是这个理儿,别再深究了。”
闻言,顾易没有立刻回话,他张着眼睛看自己的母亲,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然顾老夫人面色沉稳,这厢还在慢悠悠地喝茶,看上去似乎并无不妥。
顾易放下茶杯,借着自己的直接,朝顾老夫人道:“娘,你有事瞒着儿。”
顾老夫人不动如山:“公爷想多了。”
“不,儿没想多!娘一向不喜林家,往日儿稍微多提两句,娘就摆手不再听了。可今日,娘却听儿子说完了来龙去脉,还屡屡提到了林家。”顾易复看向自家老母,面上浮现了上朝时的冷静克制,他语速不紧不慢,可一字一句,却是实言,“儿一切都与娘说了,娘也别瞒着我了,娘今日来书房,不单是为了此事吧!”
顾老夫人不置可否,她话不多说,从袖笼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顾易定睛看了一眼,神色一滞,他接过那封信,正是一炷香前叫小厮送去扬州的,将信放在案上后,顾易抬眸,“娘,扬州的回信您知道是不是?”
顾老夫人不答,算是默认。
反常即是妖,顾易知道这个理儿,顾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可能让顾老夫人亲自端了这反常在顾易面前,那事情就不需要迷雾,因为迷雾到时间自己就散开了。
“那吴远之……”
“公爷!”顾老夫人打断了顾易,沉声道,“我是个快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算有事也会随我一同去了。公爷,这事你就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顾易的心情很是复杂,知道自家老母与扬州林家有联系,他是开心的,可吴远之竟然能和林家,还有自家老母扯上关系,顾易就没法冷静了,“娘,你不说,儿就去问林家。”说罢,站起身就要再去书案前。
“站住!”顾老夫人眼睛一瞪,睁大了浊目望着顾易的背影,看着那背影凝滞了,她严肃道,“你若对你那亡妻还有情,就该忘了此事,安心地当你的定国公爷。”
顾易转过身来,和顾老夫人四目相视,他个子高,老夫人还不到他的下颌,这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老夫人,对顾易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娘做了此事,就不怕有心人发现?”
顾老夫人不甘示弱:“你不是也说了我与林家关系不好?”
未及顾易回答,顾老夫人继续说道:“我对你那亡妻苛刻,自然与林家关系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世人皆知扬州林家和定国公府是姻亲,有书信往来,最是正常不过,但世人亦知,这层关系中,没有我顾家老夫人的位置。”
“林家与公府之间的往来,恰恰是不会让人怀疑的。娘,不过是隐在暗中罢了。哪怕有朝一日,公爷被有心人怀疑,但公爷和林家之间清清白白,定国公府定会安然无恙。”
顾易心中一凉:“娘,儿是清白的,那林家呢?”
顾老夫人凝他一眼,转过身坐下来,沉声道:“我说了,若你还在乎小林氏,这事就烂在肚子里!不单是为了公府好,更是为了林家无恙。林家涉入其中,我原以为公爷是个明白人,见了回信后就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还是我想差了,今日,娘就和你说清楚:公爷原先想怎么回复离王,那就好生如是回复了他,从你手中查不出来就是查不出来,切莫再做多余之事!”
眼前的顾老夫人看上去还是顾老夫人,顾易却觉得自己不认识她。在思绪中纷飞起舞后,顾易在记忆的大海中流浪,不知怎的,回到了梁光十七年的时候,父亲骤逝,他守孝三年,顾老夫人为了让他热孝娶妻,二人对峙的那段时日;甚至后来,守孝期满,顾易要迎娶小林氏,顾老夫人不愿,又是一番争执的时日。
此情此景,就像当年,双方各执己见,直到一方妥协。
可如今的顾易已不再是当年的顾易,顾老夫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顾老夫人,二人多了几分克制,少了几分冲动,就像今日这对话,顾易知道了自己老母做的事,态度上缓和许多,可言语中却是说不出震撼,甚至是,失望。
“哪怕娘知道事实如何,也执意如此?”
顾老夫人垂眸,眼中好像有回忆浮现,她喃喃道:“我不过是欠了人情罢了,欠下的债要还,就是我一个老太婆还。有些事实,就该掩在风沙里,既然过去已经发生了,那就更要向前看。”
顾易郁结,他忍着心中的不快,“娘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作为定国公,怎能让做母亲的来承担责任!”
“公爷,有些代价,你付不起啊!”顾老夫人几乎是颤着音说出这句话。
代价,什么代价?顾易当即就想问出来,可话到了嘴边,顾易猛地一惊,脊背像是发了凉,冷汗一点点往上冒。
顾易几乎是颤抖着问,“娘,儿竟看不透你,你既是知晓这其中利害,为什么,为什么还答应将锦瑟嫁给离王?”
这一问,顾老夫人却是回答不出来了,时间分秒而逝,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顾老夫人凝着窗外白雪纷飞,许久,她才开口:
“顾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还是不要出第二个的好。”
*
半个月后,裴泽收到定国公府书信一封,言辞间尽显歉意,结果不言而喻。裴泽静静地看完,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凑到烛火下,明黄色的火焰吞噬在纸张的每一寸,直至燃成灰烬,再找不出一丝痕迹。
叶梁悄无声息地踏进书房,天外如今是黑夜,他像过去般点晕了张泗,小心翼翼地踏入书房,轻手轻脚关上门后,就见裴泽背着烛光,灯台下是一摊灰迹,依稀可见微弱的红光。
叶梁知晓裴泽烧的是什么,那信便是他看过的,除了这封,还有林家写给定国公的那封。
叶梁单膝跪地,“王爷,扬州和京城都加派了人手,目前还没有可疑人出现。”
既是深夜,说话的声音都要降低了不少,叶梁似乎很久没半夜来了,一时竟有点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