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74)
大齐还有其东西南北四路大军,一旦被招进京勤王,杜相能不能造反成功还难说,这大齐天下绝对会乱了,除非其他四路兵权都在杜相手中。
霍让肯定不会拿大齐江山来赌,杜相也不敢太急功冒进,估计现在双方势均力敌,端看后面谁的手腕更厉害了。
明令仪笑着道:“英国公可能是听到吴国大长公主出了事,心里焦急忙着赶去杜相府,他平时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纵马狂奔,哪里真会造反,诺,府衙的人来了,待他们疏散了人群,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秦嬷嬷探头看出去,见差役们已赶了来,跑在最前的黑脸壮汉身子如座铁塔般结实,将后面瘦小的张府尹几乎挡得严严实实,他声若洪钟,边跑边大吼道:“看热闹的速速闪开,耽误了差使全部抓进去打板子!”
“乡里乡亲的,见到受伤的上去搭把手,帮着赶紧抬去医馆医治,银子,银子当然是由罪魁祸首出!”
“死人了?该赔多少银子赔多少银子,该杀人偿命就杀人偿命,金丝楠木棺材,当然也可以去买,反正又不要你掏腰包!”
“谁说的?当然是我们府尹大人张府尹的金口玉言!不给怎么办?不给递状子上衙门来告!衙门判不了?去告御状啊,天子脚下你怕个鸟!”
“什么?是英国公?英国公要造反?”黑脸大汉侧耳倾听,唬了一跳顿时紧张得结结巴巴起来,一个急旋转身,将身后的张府尹吓得连连后退,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颤声道:“大人,是英国公,是皇亲国戚,怎么办,他比你官职高,又比你尊贵,你的金口玉言对他好似无用呢。”
张府尹按住歪了的幞头,气得眉眼歪斜踢了黑脸壮汉一脚,枯瘦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灵活至极乱转,小跑着上前对着英国公抱拳施礼:“下官见过国公爷,都是下官的属下嘴巴快,回去下官一定好好收拾他。不过国公爷你看,这么多百姓亲眼看着,下官就是想要包庇,”
他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总得先平息了民怨,你且随下官去衙门走一趟,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
英国公淬了他一口,破口大骂道:“张棕!你狗日的少给老子装神弄鬼,你瞎了狗眼吗,没看到老子的手腕都断了!去了你的衙门,还能安然无恙出来?”
张府尹也不生气,抹了把脸嘿嘿笑:“国公爷的唾沫就是与常人不同,不臭得像大便。国公爷你且放心,不是真让你去坐牢,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既然国公爷的手腕伤了,干脆将你府里的大夫也一并带进去,伺候的夫人姨娘通房,你宠爱谁也可以选来伺候你,只要你出够了银子,府衙大牢里还能给你买张紫檀木大床摆进去,保管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英国公深知张棕的疲赖,此人狡猾多端,比泥鳅还要滑不溜秋,不然也不能在权贵遍地走的京城稳坐府尹之位。京城地面上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又与一堆三教九流的人有交情,如果今天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怕以后被他缠上了找麻烦,那真是防不胜防。
他扫了一圈仍旧群情激奋的人群,心里又着急吴国大长公主的伤势,有人趁乱将谋逆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再反抗下去说不准这个罪名真洗不掉了。
心里渐渐沉下去,英国公知道今天这一切早有准备,只怕自己是落入了圈套,却也没有其他办法,深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颓丧下来,闷声道:“好,我先跟你走一趟。”
张棕再次深深施礼,“多谢国公爷体谅。”他一挥手,身后的黑脸壮汉立即高声道:“国公爷请随小的回衙门,其他人散开,理好自己的损失,全部去英国公府会账。
杀了人的小厮先捆起来押进天牢,依着律法审案,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散开,散开!”
英国公沉着脸走在前,张棕点头哈腰跟在后,差役将杀了人的小厮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路过人群时有人朝小厮身上扔石子烂菜,差役像是全身都涨了眼睛躲得飞快,却对眼前的情形视而不见,任由小厮被打得头破血流。
张府尹嬉笑怒骂间,将一场即将而起的大□□化为无形,街头人群渐渐散去,马车重又动起来。
秦嬷嬷张大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合上,呐呐地道:“真是,哎哟真是开了眼,这张府尹哪里像府尹,倒像是街头巷尾的泼皮。”
“府尹不就是泼皮祖宗么。”夏薇难得对官员有自己的见解,她咯咯直笑,“看张府尹办差的样子,简直比看街头杂耍还要有趣。我总觉得他看起来跟一人很像,可到了脑门边又想不起来了。”
明令仪看着夏薇苦苦思索的模样,抿嘴笑了笑道:“曾二老爷。”
“对对对,就是曾二老爷!”夏薇抚掌大笑,秦嬷嬷一想也被逗笑了,白了她一眼道:“张府尹可是正经四品官,曾二老爷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他除了靠着祖宗那点子恩萌吃喝玩乐,哪能跟张府尹相比。”
明令仪曾听霍让说过,张府尹是他的人,这次英国公进了府衙,在里面倒不至于丢了性命,只不知会被关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出来。霍让来势汹汹,每招棋都下得惊险万分,她也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套路了。
回到府里后,几人刚到院门口,岚姐儿的奶嬷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明令仪面前,哭着道:“夫人,求求你行行好,救救岚姐儿吧。”
明令仪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先起来说话,岚姐儿怎么了?”
奶嬷嬷还要磕头,夏薇上前只轻轻一提,她就被提着站了起来,目光害怕地瞄了一眼几人,再也不敢跪下,只嗫嚅着道:“院子里没有炭盆,连着吃食也是些下不了口的残羹冷炙,岚姐儿手脚都生了冻疮,瘦得快脱了形。”
明令仪看着眼前奶嬷嬷露出来的手,骨节粗大,关节处红肿,人也比次在赵姨娘院子见着时瘦了些,单薄的衫裙已洗得发白,看来岚姐儿院子还真是被克扣得厉害,与先前偏院的差不离。
她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怎么没有去找长平或者国公爷,岚姐儿可是国公府正经主子,谁敢这样怠慢她。”
奶嬷嬷不住抹着泪,伤心地道:“国公爷......,小的去找过长平,只是他不大管事,下面的人也阳奉阴违,长平开过口之后能好一些,过几天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自从赵姨娘去后,岚姐儿就成日经常哭,又胆小怕事离不得人,小的还是趁着她睡着了才赶着出来找夫人的,想着夫人心地善良,肯出手帮帮,让岚姐儿有条活路,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明令仪看着阴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子,冷风刺骨,她紧了紧披风,说道:“夏薇,我与秦嬷嬷先去岚姐儿的院子,你差人去将长平找来,再去拿些炭与厚被褥到岚姐儿院子。”
奶嬷嬷喜极而泣,忙着躬身施礼,领着她们到了岚姐儿的院子,院门口守门的婆子躲在门房里烤火,一行人进去都没人知晓,四下更是荒凉至极,院子里的下人全不见踪影。
岚姐儿只穿着中衣,脚上连鞋子都没有穿,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奶嬷嬷忙迎上去将她揽在了怀里,抚摸着她枯黄的头发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没有丢下你走了,这是夫人,岚姐儿快给夫人见礼。”
明令仪见岚姐儿几乎瘦得皮包骨,肖似赵姨娘的眼睛,木愣愣的毫无神采,只躲在奶嬷嬷怀里胡乱曲了曲膝,摆了摆手道:“罢了,嬷嬷你先将岚姐儿衣衫鞋袜穿上吧,别冻着了。”
奶嬷嬷忙带着岚姐儿进屋,明令仪也跟在后面走进去,屋子里与外面相差无异,如雪洞般冰冷,案几上摆着几个还未收拾的碗碟,里面是剩下的一点汤汁与酱菜疙瘩。
她不由得笑了笑,忍不住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候自己的待遇跟岚姐儿差不多,这府里还真是有趣,锦绣掩盖之下总是堆臭不可闻的烂泥潭。
很快岚姐儿穿着一身半旧袄子走了出来,却仍然紧紧揪着奶嬷嬷的衣衫,躲在了她的身后不肯出来,奶嬷嬷又急又难堪,忙道:“夫人,平时小的有教岚姐儿规矩,只是岚姐儿她胆子小......”
明令仪不以为意地道:“无妨,院子里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