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女尊)(12)
“这缎衣是府里新送来的?”林向晚哑声问了一句,将云宸垂在床沿的双腿抱回床上去。
“是。之前那件,奴收进箱子里了。”云宸吸了口气,去嗅林向晚身上那股淡然的幽香。
林向晚想起那件不明来路的蝉翼纱衣,浑身一热,解了衣服将云宸往内侧拱了拱,躺在男人身侧,揽住他劲瘦的腰身,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与母亲商议了婚事,定在下月初三,届时我们再行周公之礼,如何?”
今晚不做了?
云宸一愣神,“为何?”
“只是......有些累了。”林向晚信口胡诌着,难以自持地去揉抚云宸垂在耳边的发丝。
可她母亲说得对,不论如何,她总该给人一个完整的婚礼。
这算是林向晚对这个美貌男人的一点恩赐,即便是教坊司出身,只要她林向晚愿意,就可以让他享有一品贵夫可以享有的一切待遇。
然而,云宸敞着前襟,抱着林向晚,并不能理会林向晚心中所想。
什么叫累了?
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林向晚却没了兴致。
晚饭后,她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去了趟书房,回来就不想要他了?
云宸抿了下唇,将眼中的失落藏匿妥当,才挤出个强笑来,“奴,听将军的。”
“你真的很乖。”林向晚顺抚了一把云宸微湿的发丝,在他眉心印上一吻,“那歇着吧,明天一早我要出府一趟,你若不愿,可以不必去拜见母亲父亲。”
云宸略点了下头,就见林向晚从他身上下来,吹熄了灯,躺在他身侧,又阖了双目,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居然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精致无暇的面容上裂出一丝冷笑,愤愤看了林向晚一眼,没想到这女人出息不少,还学会骗人了!
嫌他就嫌他!直说便罢了,还需如此拐弯抹角吗?
说什么明早要出去一趟,怕不是去教坊司再挑一个回来吧?
林纾果然不喜欢他......
她二人定在房中密谋了什么别的,说不定今晚他睡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又回到教坊司去了!
他独自一人干坐了半天,一团拥塞堵在胸口,半点睡意都无。
*
京郊大营驻扎在京畿城外二百里处,营帐外扎着朽木的栅栏,简易地划出一个范围。
不属于卫所的军营领取的俸禄也不多,这军营内大多数帐篷都显出经年历久的破败之象,有些甚至带着修补的痕迹。
林向晚骑在她的乌雅驹上,身后半步跟着将军府的管家季痕。
林纾的意思是,军营里的事,林向晚一定没有季痕熟知,让她跟来还能在林向晚困惑时讲解一二。
林向晚没找出借口回绝,便默认了。
她徐行向高地,向下俯瞰着军营的圈地范围,朝季痕确认道:“这两年,京郊大营的用地是不是一直在缩小?”
季痕先是一礼,然后才如实回道:“正是,朝廷削减俸禄,许多军妇都养不起家里的夫郎和孩子了,索性都去另谋了生路。”
锦衣卫横行,事到如今,百姓只知“锦衣”不知“戎甲”,普通编制的军士与寻常武妇无异,也难受人尊敬,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还愿留在京郊大营的,要么是些世代忠于林家的义士,要么是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妇人,而这些人不论是谁,最后都跟着她的母亲,白白牺牲在秋华岭,尸骨无存。
林向晚琥珀般的双目掠过那一张张黝黑粗糙的面容,心头不禁漫上一股悲凉。
“现今可用之人,还剩多少?”林向晚出声询问。
“统共不足四万人。”
四万人,的确不多。
别说她们这些下阶军士,就连她们林家一品将军府,拿的俸禄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这些人能挨到现在,实为不易。
“去里面看看罢。”林向晚提起缰绳,催马前行,季痕即刻跟上。
军营现状,和林向晚预想中的相差无几,一个寻常的帐篷里,通常要住上七八人乃至十几人,枕头破旧,被子也单薄,这夏日里还好说,冬天要怎么过?
林向晚略吟一阵,去翻储物的陈铁箱子,只见每个帐篷里,平均都只有一两床棉被,多些的不过三床。
“军中物资已匮乏至此了吗?”她有些惊讶。
相比于她的反应,季痕就要冷静的多,习以为常似的,“军营本就是靠战起时的军饷补给,现梁朝安稳近十年,军营愈渐受朝廷漠视,自然景象惨淡。”
林向晚默然点了点头,心绪更为沉重下来。
想不到她重生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在别的,而在于钱粮。
这个问题在前世也有浮现,当时将军府别无它法,全靠她母亲一力资助,然钱财来路终是有限,纵是林家家大业大,也无法支撑几万人的开销,很快就冲击到林府,连她们也要缩减用度,变卖家产。
此间问题,她能看到,母亲自然也能看到,只是之前为何没有早先杜绝呢?
如今官家重文轻武,朝中有钱的俱是文官,武官多是世家,都在靠祖业俯仰生息,再上者为几位皇女,听说权重的皇女,其家产比国库还要丰厚。
林向晚沉吟一声,她母亲既然没有作为,必然有其缘由,若她此次秋闱得名,是否很快可以协助母亲接济这些将士了呢?
信马行至半路,她突然瞧见有一个军帐帘门紧闭,不与其他一般大敞着,不由问道:“那是何处?”
季痕往她目光所及之处看了一眼,回道:“那是军医的营帐,因常年无战乱,大营的军医几乎落魄去了别处自行谋生,现存的不过一两位。”
“我去看看。”林向晚下了马,将缰绳交到季痕手中,上前撩开了帐帘。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与周遭更加浓郁的草药味相混,可林向晚还是即刻就察觉出了。
她越过那道简易的木头屏风,只见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个光裸着双腿的男人。
还不等她细看,旁侧就急急走上来一名四荀妇人,撩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跪下了,“卑职叩见少将军。”
林向晚连忙躬身去扶,“请起。”
她又偏头去瞧床上几乎全无遮蔽的男人,紧阖双目似在沉睡,低声问道:“这是何人?”
那军医一礼,缓声道:“是个伤寒病人,治了许久不见好,时日无多了。”
是么?
林向晚踱了两步行至男人身侧,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不赖,骨相偏秀气,身形也不算那么高大,一张脸有些雌雄莫辨。
没想到这里条件苛刻,却还有慰夫的存在。
第10章 慰夫 逼婚事宜落幕
“军营里,怎么还留着男人?”她一边问着,一边面无表情去撩起男人身上所剩无几的蔽体衣物,见男人身上出着连片的红疹,却并无她想象中那么严重。
“是有几个的。”军医以为林向晚不知规矩,温声回道,“白日里用于后勤打杂,闲暇时多数被用来泄欲。”
“哦。”林向晚淡应一声,下意识去查看男人的守宫砂,果然不在了。
只是伤寒此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么未愈身死,要么即刻得救,这男人却一副缠绵病榻的样子。
“你既说他诊治了许久,可见他病得不重,为何说他时日无多?”林向晚想了想,终是将自己的披风留在男人身上,盖了个全面。
“并非治不好,而是...军中实在没有多少药材了。”军医面色有些讪讪,“寻常,有谁病了,大家凑一点银子,倒也都能对付的过去,可他终究......”
可他终究是个男人。谁会花钱去给一个公用来泄欲的男人治病呢?
“我知道了。”林向晚挥了挥手,示意军医不必多言,反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放在军医手里,“里面有十两,把人给我治好,要是下回我来了见不着他,要治你的罪。”
军医愣愣看着手里的银子,“这......”
“大人为何要救我?”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亦或是一直没睡,突然坐起身出声问道。
林向晚端着双手揣在袖中,斜睨了男人一眼,缓缓正过身子,“想救便救了,无他。”
“可我只是个男人,并无作用。”男人垂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面色有些动容,他自知生得不错,若是平常,还能说一句是这具身子的功劳,可他现在通身这样凄惨,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