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说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玉瓶,双手递给苏浔,说道:“娘娘,皇上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人,劳烦您多操心些。这玉瓶里是止血消炎的药粉,有助于重新结痂,娘娘等下记得给皇上敷上。”
苏浔接过来,认真地记在心里:“谢谢先生。”
袁老诊治完,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提着药箱走了,脚步竟然比来的时候还要匆忙。
其他人也跟着袁老退了出去,苏浔拧开玉瓶,将药粉倒在干净的棉布上,对裴怀泠温声道:“我给你敷药,你别乱动。”
她的语气不似之前,竟变得有点温柔。
裴怀泠应道:“好。”
苏浔便弯下腰,将棉布上的药粉一点点敷在上面。
伤口传来微微的刺痛,她的发梢滑过他赤.裸的胸膛,带着痒。裴怀泠喉结轻滚,却仰头望着床帐,一动不动格外老实。
不久,苏浔便将药粉敷好了。她给他重新缠好绷带,将床榻收拾了一遍,问道:“我扶你躺下歇一会儿吧。”
“好。”
于是苏浔勾住他的肩膀,将他一点点放下去。属于她的馨香充盈四周,裴怀泠躺下,拉住她的袖角:“浔浔,你晚上陪我吗?”
苏浔温声道:“嗯,我陪你。”
裴怀泠便弯起唇角,笑道:“浔浔,你真好。”
苏浔也跟着他扯了扯嘴角,柔声道:“你睡会儿吧,刚刚醒来就这样折腾,定然很是疲乏。”
裴怀泠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苏浔便补了一句:“我在这守着你。”
“嗯。”裴怀泠看了她一会儿,慢慢阖上了眼。
许是真的太过疲惫,没一会儿,他的胸膛开始平稳起伏,陷入了沉睡。
苏浔给他掩好被角,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走了出去。
小院里秋风沁凉,她靠在门外,望着漫天的彩霞,微微失神。
方才袁老解开纱布,她也看到了那处伤口……他真是荒谬。
可是,她竟觉得有些心疼……
秋风裹挟落叶从她的眼前飘过,霞光漫天,美的靡艳,苏浔缓缓压住心口,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
裴怀泠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经过一夜的静养,他胸前的伤口又重新结了痂。苏浔给他换好伤药,拿起湿润的帕子,将他全身擦洗了一遍。
裴怀泠乖巧地躺在床榻上,目光一眨不眨地追逐着她的动作。
苏浔察觉到,嗔他一眼:“别看我了,去看看那轮椅怎么样?”
裴怀泠听话地歪过头。
一个木质的轮椅正静置在房间里,形状和现代的相仿,做工却更简易些。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白毡,扶手上搭着霜色的绒毯。裴怀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重新盯着苏浔,说道:“谢谢浔浔。”
苏浔弯了弯唇角。
他的身体已经擦完了,苏浔轻轻把他搀起来,说道:“走,我推你出去走走。”
“好。”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坐上了轮椅。
苏浔将霜色的绒毯仔细地搭在他的腹部和腿上,又给他扣紧衣领,才打开门,推着他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明晃晃,裴怀泠眯了眯眼睛,渐渐适应下来。
如今的时节,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秋高气爽,群雁南飞,湛蓝的天空流过棉絮般的白云,温柔又美好。
小院的大槐树叶子已经全变成了金黄色,苏浔推着裴怀泠走到槐树下,从石桌上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正在这时,陈涸捧着一摞奏折,走了过来。
裴怀泠在春谷县这几日,宫中的要事都是通过陈涸传禀。他昏迷这段日子,更是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苏浔将手中的温水塞进裴怀泠手里,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等着他们处理公事。
两人交谈着,更多的时候,是陈涸在叙述。裴怀泠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苏浔的身上,只在必要的时候,回应陈涸几句。
苏浔在石桌上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视着他的视线。
这样岁月静好,倒也不错。
只是那一摞奏折,明晃晃地出现在苏浔的眼角,这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约莫半个时辰,陈涸退了下去。裴怀泠在轮椅上,朝她伸手:“浔浔,过来。”
苏浔听话地靠近他。
裴怀泠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受伤的毕竟不是双腿,只是躺了多日,双腿有些不习惯。他将手臂横在苏浔单薄的肩头,似是借力,又似是在将她按在怀里,才满足地叹息道:“刚刚真想你。”
苏浔无奈地笑道:“我方才不是一直在你眼前吗?”
裴怀泠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低声道:“那不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胶着,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苏浔怕他累着,双手搀过他劲瘦的腰,远远看去,倒真像是抱在一起。
静谧中,苏浔在他怀里,忽然轻声道:“裴怀泠,我陪你回宫吧。”
揽在她后背的手变得有些僵硬。
苏浔听着他的心跳,莞尔道:“在这里处理政事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回宫方便一些。如果日后风锦庄有事务,我可能会出宫处理,但忙完了,总会回宫陪你,好不好?”
揽在她后背的手缓缓收紧,裴怀泠吻上她的发,“好。”
他说着,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角:“浔浔,我爱你。”
“我也爱你。”
裴怀泠再一次僵住。苏浔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宛若擂鼓的心跳,脸上遏制不住地扬起明媚的笑意。
感受到她在怀里笑得发颤,裴怀泠努力遏制着自己欣喜得近乎疯狂的情绪,将她一点点从怀里拉了出来,他凝着她张扬明媚的笑靥,微颤的指尖拉过她的手:“你……不要笑了。我……其实有东西要给你。”
苏浔眨了眨眼睛:“什么东西?”
裴怀泠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苏浔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东西——这是一枚戒指,金色的指环上托着一枚殷红色的宝石,纯粹又浓烈。
“这是你遇刺那天,我去金玉庄找人定做的。今日刚刚差人取回来,可能不太好看……你如果不喜欢的话……”
“我喜欢。”苏浔脱口而出。
“那就好。”裴怀泠抿着唇笑了笑,他将戒指从锦盒里拿出来,缓缓单膝跪在地上。
这个一贯阴鸷冷沉的男人眼中,此时竟盛满了忐忑,他仰头,纯粹而又浓烈地望着她:“浔浔,你嫁给我,好不好?”
阳光透过树隙洒下来,秋风从院子拂过,大槐树的叶片翩跹而落,宛若金黄色的流光。
苏浔朝他伸出手,流光在她指尖缠绕,她弯眸应道:“好。”
裴怀泠的眼中刹那间盛满了喜悦,他带着颤意,将戒指牢牢地套在了她纤细的无名指上。
大槐树沙沙作响,金黄色的叶片铺满一地。苏浔望着他俊美惑人的眉眼,心中前所未有的丰盈和柔软。
这便是她爱的男人,偏执是他,阴鸷是他,浓烈是他,温柔亦是他,而她爱他,不管他是什么样子。
第77章 . 番外一:陈铮的心意 徒劳
“姑娘回来了吗?”
陈铮抱着账本, 问向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一向沉稳的脚步有些匆忙。
“回来了,正在二楼等您呢。”
陈铮踏上台阶, 不一会儿便站到了二楼的房间前。
房间的门开着,熟悉的身影立在菱格窗前, 她披着绯色的斗篷, 乌墨云鬓插着两支金步摇。
他低头快速将衣服规整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姑娘。”
苏浔回过头。
潋滟的眸子含着笑意,娇媚明艳的五官神采奕奕, 美得灼人肺腑,仿佛天地失色。
她莞尔道:“陈掌柜, 你来了。”
陈铮垂下视线, 才扬起一抹笑意:“离姑娘婚典还剩十日了, 该是繁忙的时候,怎么回到了这里?”
苏浔眸光郁闷地闪了闪, 却笑道:“没什么,就是惦记青河,也惦记庄里。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吗?”
陈铮将手里的账本放在案几上,挑出一本册子, 双手递到她面前:“庄里确有好事,姑娘,您过目一下。”
苏浔接过来翻开, 随即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京城的庄子已经这样赚钱了, 我竟然不知道。”
她喜笑颜开地翻看着账本,陈铮望着浸润在她眉眼的喜色,心中也如秋波浮动, 漾出层层叠叠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