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十七岁的容徽不同,如今的他,是历经了那一年的自杀后,被困在那个房子里十几年之久的他。
恢复记忆的他,就如同恶鬼的重生。
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生人勿近,薄冷如霜的自己。
下了晚自习,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半。
桑枝看着容徽走出教室,她也连忙收拾了东西跟上去。
路灯照得人行道上是一片又一片暖黄的光芒,树影低垂,形成更深的影子,灯光只能穿过树叶的缝隙,在那一片昏暗之间投下零碎的亮影。
桑枝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她看清他向窄巷里走去的背影,她抓紧书包肩带,停在巷口,踌躇不前。
也是此时,她忽然看见,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寂静的巷子里,再没有往来的行人。
“不过来?”
他的嗓音清泠又冷淡,清晰地传至她的耳畔。
桑枝的腿比她的脑子反应更快,当她回神,她已经快要走到他的面前,于是她骤然停下来,站在那儿,一时再不肯挪动一步。
她的这些变化都落入了容徽的眼底。
他扯了一下唇角,终于开始认真地打量她的眼眉。
“还记得那天,我问过你什么?”
他忽然又开口。
那天?
桑枝微怔,她的脑海里忽然又闪过那夜,他忽然的亲吻。
“你希望我是该叫你什么?”
“桑枝?”
“还是姐姐?”
他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耳畔回荡。
此刻在他的注视下,桑枝倏地红了脸,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瞥见她的动作,容徽眉眼稍冷。
在桑枝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他的手就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身。
淡金色的流光裹着她和他的身影,刹那间落入了那扇窗里。
在没有一丝灯火的客厅里,窄巷里散出来的昏黄光芒就成了唯一的光源。
桑枝被他按在沙发背上,她只是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忽然就红透,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来一颗,就滴在他的手背。
容徽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被她忽然的一滴眼泪给卡在喉间。
他怔怔地望着她那双拢着水雾的眼睛,一时间连自己要说怎样的狠话都忘了。
这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
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发干,或许他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抿着唇半晌,才说,“不要哭了。”
像是在这一刻,他终于肯面对自己此时的挫败。
桑枝早就忍了许久,她这会儿一哭,情绪也就有些控制不住,“明明是你之前非要叫我姐姐,你现在还来找我算账,你讲不讲道理?”
她还在呜呜呜地哭,“都是你!一天天叫我姐姐都给我叫习惯了,我习都习惯了,你还不乐意了……”
容徽用指腹去一遍遍抹她脸颊上滑下来的眼泪,他也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稍显慌乱。
他耐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呜呜呜你为什么亲我……你还咬我嘴巴,你是不是变态……”
她真的是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容徽听了,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桑枝一听见他笑,她就愣住了。
眼泪还挂在眼眶要掉不掉,她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收敛神情,再一次变得有些深不可测的少年,忽然就忘了要哭。
“桑枝。”
她忽然听见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样清泠悦耳的嗓音,是这一片浓深的夜里,唯一动听的声音。
“我为什么亲你?”
他仍在笑,此刻眼眉生动,却像是在嘲笑她的这句话似的。
“习惯当我的姐姐,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手指轻触她的眼尾,微凉的温度令桑枝克制不住地不断眨眼,他的嗓音也凉凉的,“你最好戒掉这个不良习惯。”
“我并不需要什么姐姐。”
这一刻,他忽然俯身,把她抱进怀里,一如那夜一般,他凑近她的耳畔,嗓音忽然又变得有些缥缈:“我原本,是想同你生气的。”
他忽然的叹息,短暂地透露出几分无奈与遗憾,“可你这么会哭。”
他原本该同她生气的。
不去理会她委屈的模样,也该忽视掉她看向他时的每一寸目光,更不该在她掉眼泪的时候,就轻易原谅她当初那份浅薄的喜欢。
在他终于肯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心交付时,他才发现,原来她的喜欢,早已经无声陨灭。
可当他看向她微红的眼眶,
容徽才发现自己已经软了心肠。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玩弄在她的股掌之间,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好的征兆。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是那么弱小可怜的一个凡人,却偏偏会哭。
桑枝感受到他的指腹抚过她的发,她眨着眼睛,感受到他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触碰停留在她的耳垂。
“桑枝。”
他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一个孩童以最乖巧粘人的姿态期盼着她的回音。
那是令人难以察觉的羞怯,或许还带着一丝忐忑不安。
她听见他说:“喜欢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桑枝:我人傻了jpg.
——
山栀子今天真的太难了,被猫猫挠伤了,还是挠的手心,一码字伤口就被扯到……今天还去医院打针了:)
爱你们啵啵啵,明天见鸭!!感谢在2020-06-03 23:47:44~2020-06-05 23:1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容景和容谨。 10瓶;咚咕哩咚咕哩咚咚咚 6瓶;韩语不过级不改名、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一抹微红(捉虫)
桑枝从不否认, 当初她之所以会喜欢容徽,也仅仅只是因为她在那天第一眼看过他的侧脸。
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
那时的桑枝并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也同样不清楚他的那些过往。
她曾经那份浅薄的喜欢,早就在那个暴雨天里,被吓得骤然枯萎。
如果不是因为那阴差阳错落在她手心里的半道符纹,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在和容徽有任何交集,也不会有机会去认识十岁, 十二岁,甚至是十七岁的他。
没有人生来就是冷硬心肠, 容徽也自然不是。
桑枝见过他最天真纯粹的曾经,也始终忘不了后来他躺在覆满灰尘的浴缸里,被割破的手腕不断有鲜血涌出来的场景, 那一寸寸的红, 是她直到现在都忘不掉的画面。
当她开始慢慢走近他, 了解他时, 好像之前那许多因他而生的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散无痕。
或许是从那天,他用那样依赖的目光望向她, 甚至拥抱她, 她听见他的那声“姐姐”,她就已经不再对他心怀恐惧。
桑枝也曾偷偷想过,要是容徽能够一直那么乖就好了,最好不要再变回曾经那副好像浑身是刺, 抗拒所有人的接近的那个他才好。
可这对容徽,到底是一件不够公平的事情。
可当容徽真的恢复记忆,当桑枝昨天在教室里看见他第一次脱去伪装,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时,她却心生怯意。
桑枝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面对他。
因为恢复记忆后的他,看起来又变回了曾经那副难以接近,疏冷如霜的模样。
但桑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昨夜,在那一刻,她却听见他低头凑在她的耳畔,低声期盼,“喜欢我,好不好?”
桑枝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穿过窄巷半刻不停地跑回家,关上自己卧室房门的瞬间,她靠在门上,剧烈地喘息着,连腿也有点发软。
容徽……
容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那么她呢?
如果说以前那份浅薄的喜欢已经湮灭无痕,那么现在呢?她对他抱有的,究竟该是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有了一种答案,但彼时的她,已经心乱如麻,无法分辨。
桑枝昨晚几乎一夜难眠。
在小区外的早餐店里买了一个豆包和一杯豆浆,桑枝走出来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