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伏在他怀里,脸颊酡红,双眸似一汪春水,荡漾起柔软的涟漪。
萧焕看着她红艳的双唇,目光暗沉沉的,染上一丝不加掩饰的欲念。
晏宁脸颊发烫,含羞带怯的嗔他一眼,萧焕把娇软的身子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哑声道:“皇上赏赐了嫁妆,当是给你添妆的,另有的聘礼,等大定我就送来。”
晏宁愣住:“给我添妆?”
萧焕颔首,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声音温和:“我说过,要你堂堂正正的嫁给我。”
他目光认真,没有一点面对外人的冷漠,晏宁险些沉溺在这般温柔的眼神里。
论起身份来,她到底还曾是萧乾的皇后,罪臣之女。萧循新登基,必然是所有忌讳的,然而,他却并没有顾忌她的身份,如此大方的赏赐添妆礼。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萧焕。
她本该做那名不副实的皇后,在宫廷一隅苟延残喘了却余生,却因萧焕的存在,而被新帝厚待。
她若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人,早不知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晏宁眼眶微红,有些哽咽:“谢谢……”
谢谢你从不计较我的过去,用丰满的羽翼遮风挡雨,掩去冰霜。
萧焕说到做到,次日下午就派人送来了帝后的赏赐。
三书六礼,小定大定,一道道礼节规矩下来,已经是六月初。
正是酷暑难当,黑云罩顶空气闷热,天边黑沉沉的,即将酝酿一场大雨。
禁军统领薛重阳从城楼上匆匆下来,吩咐左右下属:“快下雨,赶紧把御书房外的地毯铺上,皇上该下朝了。”
正说着,便见大殿大开,萧循和萧焕一前一后出来,低声交谈着什么,萧循听到兴处,龙颜大悦,放声笑了出来。
比起先前同父异母的萧乾,萧循与萧焕相处才更像一对亲兄弟。
众所周知,朝中上下,皇帝真正器重的人屈指可数,对待端王萧焕,更是全然没有防备之心。
皇亲显贵中,无人能及。
薛重阳晋了禁军统领,掌管十万大军,虽受信任,却与萧焕不同。
副将见薛重阳有些怔愣,低声提醒:“大人?”
薛重阳如梦初醒,回神过来上前请安:“参见皇上,端王殿下。”
萧循朝他招招手,含笑道:“你来的正好,望之正与我提起你想要续弦的事,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薛重阳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臣没想过续弦的事。”
“胡说。”萧循语重心长,不疾不徐道:“你才多少岁数,膝下尚未有子嗣,怎能独身一人。”
“皇上……”薛重阳脸色不太好,忍不住看了萧焕一眼,后者一脸淡然,只勾了勾唇。
薛重阳顿时觉得喉头一紧,浑身都不是滋味。
萧循见他神色复杂也没深问,只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淑妃已经有了身孕,你得空便去瞧瞧她。”
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散去,薛重阳又惊又喜,激动的颤抖起来:“阿柔有身孕了?”
“太医所看,怎能有假?”
薛重阳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什么烦闷都没了,恭敬的躬身:“恭喜皇上,恭喜淑妃娘娘!”
又说了几句话,萧循和萧焕先行离开,薛重阳还沉浸在薛柔怀孕的喜讯里无法自拔。
他就知道,薛柔是有福之人,以后这宫里除了皇后,谁也越不过她去。
当初薛皇后入选太子妃,后来又入主中宫,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国舅爷。亏他审时度势,追随了新帝,才能保住薛家满门荣耀。
如今薛柔虽做不成皇后,却算是后妃之首,又是萧循登基后第一个怀上孩子的妃嫔,其中恩宠自然不可比拟。他日若生下皇子,无论是薛柔,亦或是他与薛家,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薛重阳满心膨胀起来,顿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下属听见这个消息,皆是纷纷出言祝贺:“恭喜大人,恭喜娘娘,前途无量啊!”
薛重阳挑了挑眉,面色傲然,肆意大笑:“这是自然。”
大雨似断线的珠帘侵袭而来,萧循进了御书房,亲自点了香炉,看着袅袅的烟雾漂浮起来,才在书桌前坐下。
萧焕目色淡漠,撩开衣袍安然落座,萧循睨着他,笑了笑:“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要告诉薛重阳?”
“皇兄自有用意。”宫人呈上一盏凉茶,萧焕喝了一口,暑气顿消。
萧循一噎,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见萧焕只是无动于衷的喝着茶,又忍不住道:“朕自登基以来,禁军兵权诸事皆交由薛重阳管辖。不可否认,薛重阳自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若领兵打仗,必能常胜无敌。然,此人厉害是厉害,却居功自傲,清高狂妄,风评并不算好。朕还在考虑,要不要动他……”
窗外暴雨如注,天边沉沉,有惊雷乍响,闪电劈开天空,在重重宫阙上划了一道明亮的光影。
萧焕放下茶杯,看着宫人们急急忙忙处理檐下的积水,低声开口:“这要看皇兄如何决定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萧焕勾唇,语气轻蔑:“皇兄静候吧。”
淑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在皇后内外传来,几家欢喜几家愁,萧循子嗣单薄,终于有后妃怀上龙嗣,实乃国之幸事。
不过,这宫中妃嫔众多,即便皇帝雨露均沾,也不可能每个女人都能怀孕。
秀女进宫不过两三月,淑妃运气好,册封了妃位,还是众多秀女里第一个怀上孩子的,难免让人羡艳嫉妒。
偌大个皇宫里,还不知有多少人黯然神伤。
坤宁宫里灯火通明,大雨停歇,正有凉意,皇后坐在灯下缝制着衣裳,太子萧行恪端端正正的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身旁有女官朝皇后使了个眼色,笑眯眯道:“娘娘您瞧,殿下多用功啊!”
皇后手里的针线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暗,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他是太子,要走的路还长呢……”
女官犹豫道:“淑妃娘娘那边,可要送上贺礼?”
皇后颔首:“送,自然要送,还要挑最好的。你亲自去库房,选个合适礼物送去!”
寝宫外响起内侍通禀的唱喝声,皇后放下针线,往外头看了一眼:“皇上来了?”
女官面露喜色:“今个儿十五,皇上该歇在坤宁宫的。”
皇后眉眼低垂,脚下并未动:“请皇上去别处吧。”
女官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后:“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了,您怎么能赶走他呢?”
灯火摇曳,映着皇后黯淡的神色。半晌才丢下缝制了一半的衣裳,起身相迎:“罢了……”
萧循在外头等了一阵才打算进寝宫,见门打开皇后迎了出来,脸上生出笑容,伸手去拉她的手:“在忙什么?”
皇后往旁边一缩,目光躲闪,萧循失笑:“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
“进去吧,朕有话要和你说。”说罢,便伸手强行去拉皇后的手,冷不防被她一躲,手背磕在门框上,被尖锐的榫卯划了一下,顿时起了一道明显的血痕。
皇后脸色大变,顾不得生气了:“皇上你划伤了,疼不疼?来人,快请太医来!”
“大惊小怪,不碍事。”萧循不甚在意,随手抽出皇后手里的帕子裹住伤口。
说罢,直接往里走,太子闻声迎了出来,欢喜的扑进萧循怀里:“父皇您来啦!”
“恪儿,这么大了还一点不懂规矩?”萧循故作不悦瞪着他,萧行恪立刻站直了身子不敢乱动,只委屈的看着母后。
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萧循到底没想和儿子生气,拿过桌上翻开的书看了一眼,温声说:“过来,读给父皇听。”
小太子不过六七岁,虽然一知半解的,但对萧循忽然温和下来的态度感到高兴,忙不迭的拿起书。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稚子清脆的声音在寝殿中响起,皇后站在远处,看着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能够困扰她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萧行恪年轻尚小,玩闹了一阵就喊累,皇后让女官把他回东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