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阳仰着头跨过门槛出来,脸上有快意的笑,注意到门外站着的身影,笑容淡了淡,朝萧焕抱拳拱手:“王爷怎么进宫来了?”
萧焕身形挺拔、如松如竹,与三大五粗满脸胡子的薛重阳,形成鲜明对比。
薛重阳微眯着眼看过来,听眼前人淡声道:“觐见皇上。”
冷言冷语的几个字,并无任何情绪,薛重阳近来也是听惯萧焕说话,知道他为人就是如此孤僻疏离,心里不由得嗤一句自视清高。
两人说不到一块,薛重阳懒得多说,错身离开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又蓦地停下脚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些日子,我听说了外头的传言,不知王爷可有耳闻?”
萧焕眉眼沉着,不见异色:“什么传言?”
“外头说,王爷先前从宫里带了神秘的女人回府,猜测了一阵子,都不晓得那女人是何身份。”薛重阳咧了咧嘴,挑眉问:“王爷可否透露一二?或者让我见见,您带进府里小美人儿呢?”
萧焕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偏头凝视着肆意大笑的薛重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星眸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薛重阳被他看得背脊一凉,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不少,自顾自的说道:“王爷金屋藏娇,实在是性情中人啊,日后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
说罢,直接绕过萧焕,趾高气昂的走了。
成忠满头冷汗,看着萧焕冷凝的眉眼,小心翼翼道:“王爷,您别和那般粗人计较……”
“无事。”萧焕抬脚进门,声音听起来冷漠如冰,让成忠忍不住的抖了抖。
萧循丢下手里的奏折,从椅子上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听见你们说话了。”
萧焕无动于衷的坐下,宫人端来热茶,举杯喝了一口,萧循睨他一眼,也在旁边落座:“你眼下打算怎么做?”
他不语,手上动作却顿了顿,指尖一松,杯盖轻轻落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循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焕,见他抿了抿,最终吐出两个字:“赐婚!”
年轻的帝王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他:“赐、赐婚?给谁赐婚?”
萧焕放下茶杯,冷静开口:“我。”
“你?和谁?”萧循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焕面色认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皇兄明知故问?”
一向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似的新皇,难得的张大了嘴,满脸错愕讶然:“望之,你……你确定?”
他知道萧焕是被晏宁所救,当初他差点暴尸荒野,冻死在雪地里,是晏宁趁着夜色,悄悄救回了他。
他原本以为裕王满门已经没有留下活口,直到后来,他意外听闻萧焕还活着。
正式相见那一日,萧焕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露出锋利的獠牙,完全不接受他的亲近。
直到一个身着绿罗裙的姑娘,挡在了萧焕面前,萧焕削瘦,她却比他还要单薄纤细,但那一刻,萧循却看清了她杏眸里的坚定。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愿意以自身微薄的力量,去保护另一个人。他看清萧焕一见到那个姑娘时,不由自主温柔下来的目光。
他能想到萧焕喜欢那个女子,却不料到了这么深重的地步。
进京之前,他所思所念,皆是晏宁,所以才义无反顾的把她带出宫藏在自己府中。
萧循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可要说到赐婚成亲这事上,就不禁迟疑了。
“望之,你真的想娶她?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因为救命之恩?”
“不是。”萧焕看着萧循,缓缓开口:“救命之恩,能以命相报,但是,我想保护她!”
她在雪夜里把从后山救回去的时候,他就想,她的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会回报,哪怕以命相抵,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他想好好活着,给她丰满的羽翼,为她阻挡所有泥泞尘嚣。
他想娶她,想她名正言顺做自己的妻子。这是很早就有的想法,从来不是一时兴起。
萧循伸手按着眉心,有些头疼:“望之,你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她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不止是她,连你,都要饱受流言蜚语。你不害怕吗?”
萧焕端起茶杯,杯盖拂过面上漂浮的茶叶,升腾的热气氤氲着他平静的眼眸:“未曾怕过!”
萧循都要气的跳起来了,但还是忍耐着怀有一丝幻想:“你不知道赐婚圣旨一旦宣布,影响会有多大吗?”
萧焕还未到二十岁,前途无量,一旦外界知道,他想娶的女子,是含元帝的皇后,必定会遭非议。
届时,再想平息那些风言风语,可就真的困难了。
萧焕斜斜的睨着他,不冷不热的开口:“皇兄大位初定,为萧家皇室开枝散叶,也该选秀了。”
萧循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满肚子的话又硬生生的咽回去,手指颤巍巍的指了指他,无奈妥协了:“此事从长计议,容我想个万全之策。”
萧焕欣然一笑,冷漠的眼眸里终于生出一丝柔光:“如此便多谢皇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才吃了饭回家,我这时速和蜗牛一样,写一章出来实在艰难(叹气。
零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54章 晏皇后
殷丞相正法后几日, 幽禁在九州别院的殷贵妃,悬梁自尽于阴冷的寝房之中。
萧循为长久计, 不留闲言碎语, 萧乾死后, 还是葬在了皇陵之中, 与先皇后薛氏一同长眠。
殷贵妃地位虽仅次于皇后, 却依旧没有资格葬在皇帝身侧。
消息传到宫里, 萧循无动于衷的挥挥手, 让他们自行处理, 殷贵妃盛宠几年, 还是含恨而终, 在妃嫔陵园的角落里化作一堆幽幽白骨。
殷贵妃的死讯, 在别院里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无人知晓她是不舍含元帝追随而去,还是看着父亲被斩首无能为力。
萧乾留下的嫔妃不少,偌大的九州别院,挤满了曾经的娘娘们, 但伺候的宫人却发现, 这两月都未曾见过晏皇后的影子。
按理说,萧乾一亡,后宫嫔妃幽禁于此处,身为皇后的晏宁,也不可能被人忽略消失在九州别院才对。
有人一打听,才知道晏皇后从头到尾就没进过九州别院, 这个曾经在孝期就被皇帝册封为皇后的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不见踪影了。
此事可大可小,若不过问,也没有去查晏皇后的去处。但朝中的御史谏官们可不能任由一代皇后莫名其妙的不见人,罪当别论,人是一定找到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御史大人们的原话,萧循上朝听到这些,瞬间觉得头更疼了。
后来,又不知道从来传出来的消息,说曾见端王从坤宁宫带走一个名字,虽以面纱遮面,但那女子身姿形态,与晏皇后别无二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去端王府一打听,就有奴仆透露,王爷确实带回了一个姑娘,但他们都不知,那位姑娘,是否就是宫里消失的晏皇后。
萧焕没有对外解释过晏宁的身份,京城好事者众多,听见风声的人都想一探究竟,把主意打到了晏家去。
萧乾覆灭,晏太傅也受了牵连,因为和含元帝来往过密,直接被削职查办,本来都要被抓走了,不知为何萧循又下旨放了他,只派人暗中在晏家内外盯着,不允许他出门去。
外人不知此事,明里暗里的派人上门来,都被晏太傅婉拒谢客。
为此,还遭到了官员们的唾骂。
自命不凡,高傲给谁看,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国丈爷吗?
醒一醒吧,含元帝亡了!
晏太傅垂头丧气,实在是有苦难言。
他倒是想啊,这晏家上上下下都安插了新皇的人,他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转眼就传进宫去了。
捡着命活下来的,总不能还要锲而不舍的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吧?
等外面风起云涌的传言到晏宁耳朵里时,已经是好几日后。
先听闻的消息,是薛重阳妹妹薛柔册封了淑妃,不日就要和别的秀女一同入宫。
萧循刚到而立之年,正是春秋鼎盛时期,膝下却只有萧行恪一个子嗣,选秀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也是必然的。
萧焕曾提过薛重阳和萧循提过一个条件,就是要自己的妹妹嫁进皇室。
萧循那时无奈答应,如今登上皇位,正是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