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程澹又拿起两袋糖,笑嘻嘻地反问:“那你现在有心爱之人吗?”
张玉凉闻言,一语双关地答道:“我现在有想替他改善根基的人。”
……
九天之上,一袭白衣的风冽端坐云间,几乎与云海融为一体。
他眉目端然,气质静穆如空谷松柏,又像一池清澈见底的水,不染尘埃。单是坐在此处,便仿佛撑起了整个天地,气韵超然。
然而这份静谧很快就被来人打破。
红衣红发的阙天音轻飘飘落在他身前,袍袖一卷,未开口先叹息。
“天音,此来何事?”风冽并未睁眼,只是换了个指诀,意识仍然徜徉于宇宙万物间。
“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阙天音的性格从来直率利落,今日是风冽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用踌躇的语气说话。
为此,风冽暂敛心神,温声道:“好友有话但说无妨,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阙天音垂下长睫:“如果我说,那个让你由佛入道的人又出现在世间了呢?”
风冽猛然睁眼,周身乍起雷鸣,平静云海随之剧烈翻涌,以至于人间毫无征兆地突现暴雨之象。
“奇怪,刚才还是晴天,怎么忽然下起雨来了?”程澹抱着一大纸袋的糖果走到门口,看到外面下起滂沱大雨,不禁有些疑惑。
张玉凉接过他怀里的糖袋,目光掠过厚重的雨帘,眉梢一扬,低声自语道:“刚消停没两天,他又发什么疯?”
“嗯?”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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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澹:……我的嘴果然是开过光的。
团团还是那个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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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湖有妖气
天降骤雨,把程澹和张玉凉困在了糖果铺内。
虽然他们不是不能使用法术直接回到太上府,不过难得出门一趟,又有天时作美,两人便顺其自然地前往糖果铺旁边的茶馆,在一捧茶香中享受雨天的静谧独处。
茶馆环境清幽,出入皆是青衫纶巾的读书人。各人做各人之事,或品茶,或赏雨,或低声交谈,几乎不会打扰到旁人。
受如此氛围影响,程澹的心也静了下来,连平时尝不出什么深味的茶也喝出了别样滋味。
张玉凉与他相对而坐,见他托腮望着窗外的雨帘出神,便也不去扰他,自顾自地喝茶静心,心念一动,连通了圣殿内的日月星辰,徜徉于道海之中。
二人互不相扰,好像彼此不相识。
门外,暴雨仍在持续不停的下,云层间雷声涛涛,仿佛浪涌。而置身其中的风冽与阙天音却浑然不受影响,一人失了多年磨砺道心练就的沉静,一人犹自无奈。
“告诉我,他在何处?”风冽紧盯着身前好友,素来温和的声线染上几许肃杀。
“你看你,阻拦玉凉历劫,自己却迫不及待地往劫数里跳。”阙天音答非所问,并不是为了嘲讽,反而是规劝,“你为那人一句戏言转佛入道,已是根基俱损,还不肯停手吗?”
“我只恨,自己悟得太迟,入得太迟。”风冽握紧拳头,周身风雷激荡,和他的心绪一样波动剧烈。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那人笑吟吟地跟自己开玩笑道:“佛说,情本虚妄,故人间情爱如迎风执炬,灼手烧心,当远之。若你是道门的,我们说不定能发展出一段故事,可惜你不是。”
“好友莫要说笑,道门亦有太上忘情之说,可见情爱误人之深。我辈修行者,自应避之远之。”
“你真无趣。你是情本虚妄,我可非太上忘情。走了——”他一走,从此阔别千载,纵使风冽贵为三神之一,也无法从茫茫红尘中寻到他。
神灵与他的情劫,彼此皆不能主动找到对方。
“别人都是斩断情丝遁入空门,只有你自断慧根跌入红尘。”阙天音红袍猎猎,想劝好友回归正途,却不知自己所指的到底算不算正途,“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我思得够久了,一千年时间,足以让我看清自己的心。”风冽捏着手腕上深紫色的神木珠串,阖眼又睁开,神情已恢复平静,“告诉我吧,好友。”
阙天音知晓自己说不动他,叹息一声:“人间长安,玉清白。”
话音未落,风冽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躁动的风雨也随之逐渐平息。
阙天音摇摇头,到底还是没追上去。
人家历劫的心甘情愿,他有何立场阻止?
……
来时突兀,去时平缓,一场暴雨下了大半个时辰,总算云销雨霁,再现晴空万里。
桌上残茶已凉,程澹收回放空的目光,端起茶杯就要往嘴里倒,举到一半却被张玉凉拦下了。
“这茶凉了,我让人再上一壶。”见程澹疑惑地看过来,张玉凉随口解释道。
“我可是妖,你还怕我吃坏肚子吗?”程澹失笑,轻轻拂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雨也停了,我们回太上府吧。”
张玉凉其实很愿意与程澹多坐一会儿,哪怕不做交谈,只是静坐饮茶,他也会觉得心中慰帖。
不知为何,他格外迷恋这种感觉,就如从前迷恋徜徉于大道之间感知万物一样。
但既然程澹想走,他也不会强求。
天色初晴,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的积水,倒映出蓝天白云,映衬得天地透亮。
程澹与张玉凉并肩走过重新热闹起来的街道,一路上见到许多因骤雨而暂时收摊的小贩忙着摆出摊位,开始叫卖。
倒不是说这些场景有多有趣,引起了他们的兴趣,而是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他们的心情变得很好。
确切地说,是让程澹的心情变好。张玉凉的情绪波动一直少得可怜,几乎全给了程澹和玉清白,对凡人的生活毫无触动。只是程澹喜欢,他才陪着看。
茶馆离太上府不远,两人虽然走得慢,但还是在两刻钟之内走到了府门前,从半开的侧门入内。
程澹这几日都住在太上府的客房,可能是因为认识了张玉凉的缘故,他在这里的待遇比在司妖监时好得多。
不过,他却是今天才知道自己隔壁住的人是玉清白。
“哟,你们也回来啦?”玉清白甩着白玉酒壶刚走到门边,一转头就见程澹和玉清白站在不远处,便笑嘻嘻地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刚才下了很大的雨,你不会在雨中睡到了现在吧?”程澹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还摸了他袖子一把,干的,“看来是没有。”
玉清白勾住他的肩膀,玩笑似的说:“诶,我们修道之人,何惧区区风雨?我在沙漠烈日下都睡过,一场暴雨,不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程澹哭笑不得,“但在风雨和烈日下睡觉,总不会比高床软枕来得舒服吧?”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还有比这更高的床更软的枕吗?”脚步一转,玉清白揽着他走进他的院子,“来来来,今日我心情好,陪我下盘棋如何?”
下棋?
程澹想了想,没有拒绝:“我只会方圆,而且棋艺不精,若是玉先生不嫌弃,我愿陪你下两局。”
托着下巴,玉清白眼波微转:“棋艺先不说,你棋品怎样?”
“我觉得还行。”程澹一本正经地点头。
“那就成了。”得到满意的答复,玉清白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将他拉进房中。
张玉凉跟在二人身后,本想从玉清白那抢回程澹,但一脚刚迈出,他便察觉身后出现了熟悉的气息,身形乍然顿住,顺势转向后方。
竹篱外,一道白影静立,飘渺若闲云。
张玉凉挥袖施下屏声蔽影之结界,身影一闪,来到白影,也就是风冽身前。
“你怎会来此?”
“本是想来应劫。”风冽衣袂翻飞,目光越过那一扇小小的木格窗,看着坐在窗里的玉清白,“不曾想,竟有近乡情怯之感。”
“……你又在说胡话了。”张玉凉一脸冷漠,却已对这个好友不说人话的行为习以为常。
屋内,程澹摆上棋盘,烹茶燃香,与玉清白坐在窗前榻上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