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凉偷觑他,笔锋由浓转淡,在晚春慵懒的画影重重中勾勒出一抹疏淡的背影。
……
红栖、阙天音和忘生禅三人考试这日是大年三十,剑宗不兴过人间的年节,但程澹和张玉凉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有必要略做庆祝,于是一早送他们去考试后,两人便准备了起来。
过年有几样不可缺少的东西,一是对联,二是饺子,三是鞭炮。
鞭炮放不了,对联和饺子倒是可以做。
张玉凉兴冲冲地裁了红纸,挽起袖口一连写下五副对联,拿浆糊粘上。三间房各贴一副,大门一副,厨房一副。
程澹在熬汤煮饺子。汤是大骨汤,饺子包的是猪肉馅,还另外匀出一份给阙天音做他喜欢的煎饺,厨房里外到处都飘着浓郁的香味。
二人忙得热火朝天,从阙天音三人出门考试忙到他们考试回来。
彼时,饺子已经煮好了。张玉凉把满满一锅饺子搬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旁边摆着几副碗筷,见他们蔫头耷拉脑地进门,施施然给自己盛出一碗,边喝汤边问:“考完了?感觉如何?”
忘生禅叹了口气,没好意思说话。阙天音和红栖完全不想讨论这事儿,假装没听到他的问题,奔着饺子就去了。
程澹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看到的便是考试三人组排排蹲在水池旁吃饺子的场景。
“你们回来了。”他微微一笑,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师一样问:“考得如何?”
第二次被扎心,阙天音咽下饺子,闷闷地说:“还能如何,只能祈祷六十分万岁了。”
程澹也没有批评或安慰他们,只说:“既然已经考完就别再想考试的事,休息几天,好好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
这话他们爱听,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张玉凉帮程澹舀了一碗饺子,搂着他的腰笑嘻嘻道:“我刚才看论坛上有个元宵赏灯活动,在万月天渊。听说元宵当天,万月天渊下会升起许多形似孔明灯的灵火,就像漫天飞灯,非常好看,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万月天渊是剑宗有名的约会圣地,千仞悬崖周遭有数不清的悬空碎石,上面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潭。每逢满月之日,玉轮当空,影子倒映在水潭下,如同万月同出,景色分外震撼。
程澹还没来得及回答,红栖就急吼吼地插嘴:“我们也要去!”
张玉凉一个嫌弃的白眼飞过去:“你个单身狗去什么约会圣地,老实到青鱼谭看灯拜月老去,说不定还能助你脱单。”
“要你管!我喜欢吃狗粮不行吗?”红栖反呛。
“好了好了。”程澹哭笑不得地打住两人即将爆发的斗嘴大战,“万月天渊是约会圣地,你们三个都单着,一起去看看,沾点情侣们的运气,也好让你们早日脱单。”
“嗯嗯,就是这个理儿!”阙天音用力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张玉凉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跟你过二人世界的。”
“元宵那日,万月天渊必定人山人海,多三个人也不算什么了。”程澹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又笑着舀起一只饺子递到他嘴边,说道:“吃饺子吧。”
张玉凉叼住饺子,眉眼间都是笑意,什么不高兴都忘了。
另外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熟悉的狗粮味道。
第95章 修仙小分队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元宵节,古称上元,又名灯节,是华夏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剑宗虽不兴过凡尘年节,但与道教“三官”相合的“三元节”却不在其列。
所谓“三元节”,指的是正月十五上元,七月十五中元,十月十五下元。道教有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之说,三元分别是三官的诞生日,因而在修行界都是很重要的节日。
元宵这天,剑宗各处张灯结彩,弟子们纷纷暂止修炼,与三两好友一起煮元宵、做花灯,为这素来冷清的世外之地增添了不少热闹喜庆。
入夜,枝头树梢悬起各色灯笼,草丛间也点起萤火般的光焰,偌大剑宗无一处陷于黑暗之中。
青鱼谭灯火如潮,灯笼的光芒映在水面上,仿佛星河倒悬,满池璀璨。潭中央立起一尊白玉月老像,碎石板连成浮桥,在波澜中若隐若现,指引“信徒”们上前参拜,为己为人求一段姻缘。
双雁亭外有两株同心树,枝繁叶茂,碧荫如海。翠绿的枝叶间缠满了情侣们系上去的红线,红线下还多缀着小木牌,清风拂过,一亭疏阔声。
最热闹的莫过于万月天渊。正值满月,天渊周围大大小小的水潭里倒映出一轮一轮的月影,恍如天地翻转,万月同升,衬着渊下飞起的灵火,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绝美之感。
近半的剑宗弟子涌到天渊前,三成摆摊售卖花灯、汤圆等物,三成在水潭边、角落处谈情说爱,剩下四成则到处闲逛,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他们。
而这些弟子九成以上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不到半成是像阙天音他们那样的来凑热闹的单身狗。
被人潮裹挟着走进一处广阔的碎石地,程澹放眼望去,视线里除了人山人海便是波光潋滟的水池,耳中灌满了嘈杂的谈笑声,若不是被张玉凉紧紧牵着,早就不知道被人群冲往何方。
这不,走着走着,阙天音、忘生禅和红栖便没了踪影。
“玉凉,天音他们不见了!”程澹凑近张玉凉耳畔大声说道。
“不管他们,反正在剑宗里丢不了,我们正好自己逛。”张玉凉露出堪称狡猾的笑容,揽住他的腰挤到一个猜灯谜赢花灯的摊位前,指着架子上的花灯问:“你想要哪个?我给你赢回来!”
这个摊位展出的每一个花灯都十分精致,相应的灯谜也很难,摊主摆摊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几人能赢走花灯。
故而张玉凉一开口便引来众人善意的嘘声,气度清雅的摊主更是笑眯眯地看了过来,眼中满是促狭之意。
程澹略略扫了那些灯谜一眼,没有一个是自己猜的出或眼熟的,想来都是摊主的原创成果。
“你真的能行?”有些担心张玉凉当众出丑,程澹犹豫地问。
张玉凉挑了挑眉,还未说话,围在四周的人便纷纷起哄起来。
“让他上!让他上!”
“男人不能说不行,尤其不能被自家恋人说不行!”
“小道友,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如果他猜不出来今晚就罚他睡书房!”
张玉凉环顾一圈,笑道:“谢谢各位这么捧场,但睡书房是不可能睡书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说完,他揉揉程澹的头发:“来,挑一个。”
程澹无奈一笑。不过,既然张玉凉喜欢,他也不介意陪着闹一闹。
将架子上挂着的灯笼都端详一番,程澹最后选定了一只红色的海棠灯。白玉为骨,配以柔软的红缎,让这只小巧的灯笼真如刚从枝头撷下的花朵,精致自然,全无匠气。
“道友好眼光。”摊主称赞道,“这是我家恋人今年最得意的作品,当然,对应的灯谜也是最难的哦。”
围观的人又开始起哄,就连那几个对着灯谜愁眉苦脸的修者也把目光投向张玉凉。
张玉凉捏捏程澹担心又紧张的脸,托起花灯下写有灯谜的小木片,一眼看尽上面所有的字。
“如何?”摊主施施然问道。
张玉凉不答反问:“是有些难度,这灯谜是道友你想的?”
“是啊。”许是想起自家孩子气的恋人,摊主宠溺地笑了笑,让程澹觉得莫名亲切。
因为张玉凉也时常对他这么笑。
“怎么样?你猜出来了吗?”程澹忍不住揪着张玉凉腰间的衣服问。
“别担心。”收紧搭在他肩头的手,张玉凉迎上摊主的目光,微笑着说出了谜底。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名词。
“回答正确!”摊主眼睛一亮,乐呵呵地取下海棠灯递给两人,“来,这是你们的奖品,助二位百年好合啊!”
夸奖声欢呼声浪涌而来,几乎淹没了程澹和张玉凉,还有人趁着气氛好故意起哄,让他们亲一下。
“谢谢大家的赞美,我就不客气地都收下了!”张玉凉笑嘻嘻地拱手道谢,又说:“亲是可以,不过不能给你们看,你们要是心里痒痒,不如给你们的伴侣猜个灯谜,然后秀恩爱给其他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