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听了这话,她再看向林老大夫手中的红绳串珠,以及那盘糕碟,完全明白公主殿下是如何会中毒了的,而且那下毒之人一瞧定就是朝着殿下来的,毕竟那猫是殿下的爱宠,自是殿下才接触的最多了,而那种糕点,府里也只主子们才能吃,怪不得殿下之前会突然变得尤其嗜吃那种枣茸糕了。
这两样一配合起来,那可不就是想悄无声息要殿下的命了。
这么一想,看着那串珠,柳儿突然忆起一事,脑中晃过一幅画面,她视线不自觉朝屋外那位沈小姐所在小院的方向看去,柳儿还记得在殿下才刚到笠竹院之后不久,那日她去找殿下的猫,看见的场面……
柳儿心头有些惊动,但却一时又怕是自己想多,便不敢立时开口说出这事,只双手交握在身前,在脑中不断思量。
赵侍新此时已走到了那糕碟旁,手微抖的拿在碟沿,想起自己之前曾注意到人尤喜这糕点的回忆,赵侍新恼怒的一把将碟子掀翻在地,眸中尽是肆虐的怒火和杀意,须臾,才见人深吸了口气,脑中已回了些理智,开始立即极冷的吩咐道:“长业,方才林大夫所说有可能与这两样东西有关的人,都给我查,不许有任何疏漏!”
长业正要领命而去,又听人接着吩咐道:“等等,先不要打草惊蛇,林老大夫今日所说,半个字不可透露出去,先暗中查探。”
既然很可能是府中人下的毒手,那此时在人还以为自己万无一失的时候,暗中查探才可能是最快能揪出人马脚的法子。
赵侍新说完,冰冷的视线扫向了屋内唯一一个女婢的方向,柳儿立时心头惊惧又发颤,她扑通一声跪下的急忙磕头道:“大人明察,柳儿绝不敢做出此等毒杀主子之事,柳儿不敢!求大人相信柳儿,不要杀了奴婢,求大人饶命……”
赵侍新见人此时面上惊惶与茫然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若真是这位女婢,是不是也太蠢了些,亦或是不想要命了,毕竟,若是阿意此次真的再也醒不过来,赵侍新想,这些伺候的人,他首先……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侍新便眯了眯眼的冷道:“这院里的人就暂且以侍主不力为由全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好生盘问。”
长业看了身旁还在磕头的女子一眼,拱手应了声是。
柳儿被带下去时,心头惊惶中还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将那日瞧见的情景说出去,但她想那日她也只是暗中看见沈小姐将那串已落在地面的串珠给拾起戴回了猫脖子上,若凶手不是沈小姐,她此时将事情说出去,说不定真正的凶手就有了个挡箭牌,所以柳儿便想着再等等吧,等大人先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再说。
她虽也怕自己此番可能会被殃及池鱼,但……她没做那样的事,她是清白的,只要大人能揪出真凶,公主殿下能醒来,她就能没事了吧。
柳儿便只能期待着公主殿下此次能贵人天佑,逢凶化吉的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得此时萧辰意已昏迷了三日了。
在她昏迷后,她的脑海中有一片白茫茫的意识世界,她这三日觉着身子很沉,几乎完全使不上力,完全的动不了分毫,眼也睁不开,嘴更动不了。
对外,她是昏迷了,但……其实她却并不是完全的没意识。
只不过有意识的时间并不长,断断续续的而已,所以她也只能偶尔感知外界此时正在发生的事。
萧辰意此时已完全知晓了自己的情况,因为就在刚才,在她昏迷了三日后,在她白茫茫一片的意识世界里,系统终于又出现,以一种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空邈声音告诉她,她此次算是被人给暗害了。
本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必死之毒,只不过在她昏迷的当刻,也即是她本该乍然猝死之时,系统回归暂且留下了她在这世界的命,只是想借此时机告诉她,她此次十年后再被送回,虽造成了一些这个世界原本轨道的偏离,但也算在可容许的范围之内,而且此次她也算是见证了她当年的目标对象十年后黑化的重要场景,因此次送她回来本就不是如当年那般执行任务要令这世界的人事达到什么结果,只是让她回来见证面对一下而已,所以不存在任务完成与否,现在重要情节已见证完毕,又恰巧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能脱身离开,所以系统便问她,她可愿就此契机……重回她的本体,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她原本的世界中去。
萧辰意乍听这话完全的不可置信,满是不真实感,她便质问无良系统是不是在逗她,换来系统无言的沉默,而沉默之后却是愈加肯定的回答,简言之就是,它系统不打诳语,说能送她回去,此次,便就是能送她回去。
萧辰意怔愣着,心头一瞬尽是惊喜,仿佛是终于满足了自己当初一开始被送回来时一直以来的期盼,但之后这点惊喜却很快就被心头许多纷繁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牵扯缠绕住了,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令萧辰意脑中自然就想起了昏迷这几日她断断续续感知到的一些外界的人事。
这几日她偶尔能感到有人似乎一直在握着她的手,那人的手很大,很暖,骨头很硬,他将她的手握的那样紧,萧辰意偶尔还能感觉到她的手背似乎被人给握着贴上了那人的面颊或是额头。
意识中,萧辰意愈加怔愣,一双眼渐渐有点聚不了焦。
只能不断让自己沉浸在这两日几乎只要她有意识时,都守在她床边的同一个人对她所做的某些事情上。
那人……后来好像还对她说了些话,但对于说的什么,萧辰意却就没听得太清了,只知那人的声音似乎变得异常的低沉,沙哑,还有着浓浓的疲惫,眷念,以及……难掩的恐惧——
恐惧——?
萧辰意脑中一跳出这个想法,她就觉心头似乎突然就开始酸胀得难受,呼吸,也似乎变得难受。
酸意上移,仿佛蔓延到了眼眶,萧辰意眨了眨眼。
此时位于虚空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又捏着一把非男非女的嗓子开口催促道:“考虑清楚了吗,宿主,回吗?”
“回”这个字萧辰意一开始曾在心里期盼了无数次,她此时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没想这时她却又感知到了有人来到了她床边,坐到了她床前,然后……那人熟悉的手便又握住了她的手心。
萧辰意从这日开始,对外界感知的意识已越来越强烈了,她已能长时间的对外界保持感知,而且也总算能听清外界的说话声了,能听清楚此时在她面前的人对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萧辰意便听人沙哑着嗓子,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阿意……
“阿意”?
萧辰意心头震动,阿意……
他叫她阿意,赵侍新,他叫她阿意……而且还是用这样的语气。
系统似乎还要催促,萧辰意便道:“等,等一下。”
她的声音突然有点不稳。
萧辰意垂下了眸去,认真的感知着外界,感知着那男人此次,到底会对她说些什么。
萧辰意便感觉到男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了她的脸,似乎看了她许久,才终于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他对她道:“阿意,你能听见吗?”
萧辰意心头越跳越快,又听人道:“我知道你应该也同那日醉酒后一般不能听见吧,但此次……阿意,我却怀着微薄的期冀,希望你能听见……”
男人的声音愈见喑哑,他似乎也缓了缓情绪才能接着道:“林大夫说你此次……”
似乎是接下来的话,男人痛苦中也难忍某种暴虐的杀意,他收回了抚着女人脸的手:“你此次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能掩人耳目置人于死地并且还无药可解的□□,本该在症状初显,你那晚昏迷之时就立即殒命的,但是你却并没就这样死去……”
男人说着这些几乎令他承受不住的话,他几是剜心剔骨的痛,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竟会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毒,而且还是这种致命之毒。
看来下毒之人也是个不要命,甚至是,连族也不顾的人了。
赵侍新握着人的手,眸中沉痛一瞬又带上抹极为摄人的狠厉之色。
那人,不管是谁,他绝对会让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