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82)
长乐王牧行简以“辱臣妻”之名攻入了上京,直言牧临川枉顾人伦,强行扣押了入京省亲的长嫂顾清辉,将其折辱至死。
上京防务空虚,这场毫无悬念的战役无需赘述,未几,荆州铁骑便踏破了城门,长驱直入。
入城之后,牧行简未多加耽搁,便沉声向左右随从下了命令,军中各分出一批人马,前往诸位大臣府邸扣押家眷。
至于牧行简本人,则亲带其宿卫亲兵进宫南门。
荆州的铁骑一路东下,踏破了王城,嘉木成灰,血流成河,多少亭台楼阁,竞付之一炬。
熊熊烈火在倾颓的宫室间燃烧,余烬点点的灰屑如云般飘洒在王城上空。
少年天子,衣衫褴褛,衣摆被火舌吞烧了大半,残破染血。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少年面无表情地提着金错刀,猩红的眼中如古井无波,丝毫未被王宫中这震天的哭声所惊扰。
“陛、陛下!!”
或有内侍,或有宫婢,或有他的妻子,在宫道上遇到他,泪流满面地扒着他的衣角,求他带上他们一同逃命。
“好啊。”
少年眨了眨眼,挤去了眼睫上的血珠,露出个堪衬惊心动魄的艳冶微笑。
手起刀落。
鲜血飞溅。
这并不是他的修罗地狱。
相反这是他的盛宴。
眼看着身前的妃嫔睁大了眼,头颅滚了几圈,落入熊熊烈焰中。
少年捂着脸,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是孤之错,是孤之错啊。”
“孤不忍尔等落入叛军之手受辱而死。”少年被发跣足,一边走一边大声嚎啕,“愿来世尔等不要再入这帝王之家。”
正如所有亡国之君,不忍见自己妻子儿女受辱,而提剑亲手砍死了自己妻子一样,少年眼睫上挂着一串泪珠,手起刀落之时却未曾见迟疑。
他杀得几乎失去了理智,胸腔中的心脏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心跳之声。
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一同往脸上与头上冲。
少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呼吸滚烫而急促,猩红的眼中迷离癫狂。
这里才是他的盛宴。
他早就知道,活着并无任何意义。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终于等到了拉着所有人入火海入地狱为他陪葬的这一刻。
……
自从牧行简驻守石头城中的那一天起,拂拂就没睡过好觉了。
将刀垫在枕头底下,拂拂双目炯炯,日日夜夜严阵以待,等着叛军攻破上京的这一天。
“哐当!”
门被人从屋外狠狠撞开。
方虎头突然一身是血,神情冷冽,厉声呵斥道:“拂拂!快随我俩走!”
“方姐姐!袁姐姐!”看到方虎头与袁令宜一身是血的出现在,拂拂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儿闪了舌头。
就连袁令宜也一身是血,少女窈窕身姿被长裙所裹,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乌发直垂臀际,发间血色星星点点。
袁令宜柳眉紧蹙,眉眼沉而利。
她提着一柄长剑,全然没了从前那副文静羞怯的模样,此时青竹雪松,一身的铮铮傲骨险些晃了拂拂的眼。
饶是不合时宜,拂拂也忍不住怔怔感叹。这就是古代正儿八经的世家女吗?文能提笔,武能提刀,坚韧不屈。
“你们怎么还没走?”拂拂语无伦次地问道。
她明明一早就通知过方虎头与袁令宜啊。
方虎头抹了把脸,冷声道:“啰嗦什么?快跟我走!”
拂拂一怔,没有动。
方虎头还以为她是吓傻了,皱紧了眉。
眼下情势非比寻常,只好又耐着性子,劝慰道:“别怕。我出生军户,自幼生活在边关,足以保你二人周全。”
“是啊。”袁令宜也难得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朝拂拂招了招手,“拂拂,快随我们一道儿离开吧。”
“你是王后,真以为叛军入城他们会放过你?”
“现在不来,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你在此处。”
“可是……可是。”拂拂跺了跺脚,急得浑身冒汗,“我还不能走。”
方虎头一愣:“你这什么意思?!”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是要去救牧临川?”
“陆拂拂!!”方虎头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去救他?!他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疯了不成?”
“对不起,方姐姐,袁姐姐,我、我不能走。”拂拂一咬牙,鼓起勇气伸手把方虎头与袁令宜往外推,磕磕绊绊地道:“我说不清,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救他。”
“你疯了?!这昏君将你打入冷宫,一连数日问不闻不问,你还要救他?你犯贱不成?”
是挺犯贱的。
“对不起,”拂拂愧疚得几乎不敢抬起头去看方虎头的眼睛,“但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方虎头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不轻,火爆脾气上来了,指着她鼻子道: “陆拂拂,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你是选择他,还是选择我们?”
“你可想好了。他是皇帝,人人都想要他项上人头交差。若是跟着他,你就休想再活着逃出这王城。”
拂拂摇摇头,继续咬着牙将方虎头和袁令宜往外推:“我意已决,方姐姐、袁姐姐你们快走罢。”
眼看推不动,方虎头像扎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拂拂着急地抬起眼道:“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一抬眼,就对上了方虎头黝黑的双眼。
“……好好好。”方虎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嗤地笑出了声,“本来以为你聪明,没想到却还是脑子糊涂,自甘下贱。”
“既然你选择了他,那你就去!”
“就当我和袁令宜从来没来过,也从来没认识过你,到时候死在叛军手下,被□□至死的时候,还希望你别哭。”
袁令宜面色微微一变:“虎头!你在乱说些什么呢!”
方虎头勃然大怒:“别拦我!”
她一时心急,眉眼冷厉,言辞峻烈,口不择言起来:“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作什么春秋大梦?还舍不下这荣华富贵?”
“拂拂。”袁令宜急得额头冒汗,“你别闹了,快随我们走吧,叛军入城,岂是小事。”
拂拂往后倒退了一步,苦笑着摇了摇头:“袁姐姐,你走吧,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今日死在这儿也不后悔。”
“拂拂……”袁令宜怔住了。
突然意识到少女是认真的,她并不是率性而为。至少陆拂拂她眼里闪动着冷静与无畏的光芒。
牧临川那小暴君值得她白白送死吗?
袁令宜想不通,沉默半晌,知晓一时半会儿劝不住她。她与方虎头的性子大不相同,出生世家,行事更为细致周到,所思所想也比旁人要深。
此时不是再纠缠下去的时候,再拖下去三个人都走不掉,袁令宜咬咬牙,不再啰嗦,拽住了方虎头,又看向拂拂,涩声道:“那你多多保重。”
眼看方虎头与袁令宜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拂拂飞快关上门,冲到了矮柜前,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件宫婢的服饰换上,又捞起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
胡乱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拂拂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自嘲地笑了笑。
出息点儿。
好了好了,不能紧张,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深吸了一口气,拂拂猫着腰儿,抱着包裹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好在永巷地位位同于冷宫,鲜少有兵士到这儿来,即便看到她,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宫女,也不欲多费心神与她计较,就这样放她过去了。
牧行简打进来,定要先去牧临川的寝宫,此时,昭阳殿内外重兵防守,拂拂也不敢进去。只在外围远远地看了几眼,见这些兵士们神情凝重,心里顿时就有了计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昭阳殿。
看这些兵士的反应,就知道牧临川那小暴君不在昭阳殿里了,问题是现在王宫里这么乱,她也不知道牧临川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拂拂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王宫里四处乱转,一颗心高高提起,就是不见牧临川的身影,气得鼻子差点儿都歪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到处乱跑。
“陛下呢!”胡乱逮住一个内侍,拂拂大声问。
内侍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明显是已经吓破了胆,连连摆手说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