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60)
若真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间,散骑常侍全珏微微一笑道:“崔明公也曾同我提起过这位陆王后,这若是真,陆王后可还真是我大雍之幸,只怕朝野中有人欣慰,却又有人坐立不安了。”
“此话也不能这么说,有朝贾南风祸乱朝政之先例在……”另有一人斟酌着说,“这陆王后究竟是何用意还尚需探明。”
张秀道:“这倒也无妨,最怕的便是长乐王那边的反应。陛下如今在民间声望渐长,长乐王那儿恐怕坐不住了,早晚必有所动作。”
是啊。
众人面色渐渐凝重。
这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当务之急。
没过多久,全常侍的话便得到了应验。
诸位大臣俱都诧异地发现,这位一向顽劣的少年天子,竟然格外听王后的话。这位陆王后虽然出生寒门,却聪敏好学,不恋权势,更常常庇佑朝中清流,很得众大臣喜爱。
有王后拴着,最近陛下已经将近一个月没乱杀了。
每到少年天子眼一眯,准备:乱杀
之时。
少女都会睁大了眼,恼怒地把他给瞪回去。
大朝会之时,文武百官也不必时刻提心吊胆。上朝的时候,诸位大臣看着陆拂拂的目光,更是常常透出欣慰与慈爱来。
是日,下了朝会。
拂拂却没有和牧临川一道儿离开,少女犹豫着抿了抿嘴巴,叫住了刘季舒。
“刘黄门?”
拂拂轻轻喊道。
“王后?”刘季舒诧异地躬身行礼。
陆拂拂顿时笑开了,少女笑起来的时候与大雍所有贵女都有所不同。
大雍的贵女绝不会笑得如此失态,少女就像是从山野间袅袅走出来的山鬼,又像是邻家亭亭玉立的少女,质朴活泼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毫无身为王后的骄矜可言。
拂拂心里砰砰直跳,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是来向刘季舒请教王弼“本末有无”的问题的。
刘季舒与全珏几人本等着拂拂的说明自己的来意,闻言几人面面相觑,几乎都大吃了一惊,“哦?王后近日在看些什么?”
拂拂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近日在看《老子注》。”
一直以来,拂拂都有个长处,那便是求知若渴。
大雍重玄学,既为王后,想要了解这些高门大族,玄学不得不学。
拂拂穿越之倒也学过思想政治,怎么说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底子比大雍的平民百姓好上数倍不止,不过《老子》的内容对于拂拂而言还是有些艰涩了。
“本末有无”的问题?
闻言,全珏与刘季舒简直是惊喜交加。
老庄玄学尤为艰涩难懂,陆拂拂进步竟然如此之快。
全珏忍不住笑问:“那王后可有所得?”
拂拂想了想,缓缓地摇摇头,眉眼透着股认真劲儿。
“实不相瞒,我鲁钝无能,看不大懂。只是几天看了阮嗣宗的《清思赋》,当中所描述的‘夫清虚寥廓,则神物来集;飘遥恍惚,则洞幽贯冥;冰心玉质,则激洁思存;恬淡无欲,则泰志适情’的清虚境界使我悠然神往,这才对老庄玄学萌生了兴趣。”
少女口齿伶俐,双眼明澈,神思敏捷。
见拂拂说得头头是道,刘季舒与全珏俱都莞尔一笑,细细地于她解答当中的疑惑之处。
等陆拂拂离去之后,全珏这才转头问身旁的刘季舒,“明公可知晓学习最怕什么?”
不待刘季舒回答,全珏朗声大笑,“哈哈哈哈最怕的是不懂装懂,耻于下问啊。”
这陆王后毫无骄矜之色,神态恭敬谦逊,进退有度。全珏心头又升起几分淡淡的喜欢。
待于朝中几位好友碰面之后,有人问:“如何?”
“这陆王后可堪重任?可是贾南风之流。”
全珏与刘季舒相视而笑:“不管这位陆王后究竟有无争权夺利之心。她确确实实是个聪明人。”
“此话从何说起?”
“她今日向我等请教老庄玄学,又直言向往于阮嗣宗所描述的清虚境界,只怕亦是看出了我等的担忧,特地来向我等表态。”
应该算表明自己没有权欲之心了吧?
与刘黄门全常侍等人道别后,拂拂跺了跺脚,长长地吁了口气,又眨眨眼。
天知道穿越她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村支书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这些股肱之臣直接接触呢。
政治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
开了春之后,冷暖不定,气温变化大,又日日夜夜忙着改造牧临川,拂拂很快就病倒了。
少女昏昏沉沉地埋在被褥之中,烧得神志不清,全身上下就像个小火炉。
牧临川眼睫低垂,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冷声道“今日朝会不去了,散了吧,吩咐下去,明日另行在琅嬛阁议事。”
拂拂正烧得昏昏沉沉间,隐约听到少年正与张嵩交谈着些什么,“不上朝”这三个字描黑加粗地在眼闪过,拂拂猛然惊醒,起得太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别别别啊!”
少女烧得脸颊通红,嗓音喑哑,有气无力地说:“你答应我的。”
“你快去上朝。”
牧临川讥诮地看着她:“都成这样了你还管孤上不上朝?”
拂拂抽了抽鼻子,又咳嗽了一声。好像是扁桃体发炎了,一说话嗓子眼里就涩得要命。
“这不是为了你好吗?”陆拂拂瓮声瓮气地说,“你快去上朝吧。”
“为了我耽搁一天这多不值啊。”
少年伸出手,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描画着陆拂拂的眉眼。
有贾南风专擅朝政的车之鉴,说他信陆拂拂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带她上朝,放任她干政,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找一个杀她的理由和机会。
早在他还是个稚童之时,他就明白了,众人皆不可信,法裕又用自己的命为他上了这一课。他不信陆拂拂,自始至终就没信过她。
可是没有。
可陆拂拂竟然真的毫无权力欲望。难道说真的是为了他?为了他好?
少年眼睫半敛,指腹微微一顿。
圆滚滚的佛珠落在脸颊上,像是融化的细雪飘落在肌肤上,微凉,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好凉快。
陆拂拂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烧迷糊了,只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源头。
牧临川眉心猛然一跳,神情莫辨,低着眼看着陆拂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带着他的手还往自己脸上贴。
张嵩惊讶得几乎快合不拢嘴了,心里咯噔一声,暗自替拂拂叫了声不妙。
把陛下当冰盆什么的,这可不是烧糊涂了吗?
然而,接下来,张嵩却看到了让他更惊讶的一幕。
少年面无表情地拉下唇角,指腹缓缓摩挲着拂拂滚烫的肌肤。
那双细长的眼飞快地闪过了震惊、杀意、茫然和差点儿让张嵩扑通跪倒在地的羞怯。
细细麻麻的痒意传来,陆拂拂若有所觉地睁开眼,醒了。
一睁眼,便有股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了天灵盖,拂拂一个哆嗦,心道。
作死,她竟然拉着牧临川的手不放。
她一醒,牧临川猩红的眼盯着她的眼,缓缓地抽出了手,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因为人在病中就会格外脆弱。
感觉到牧临川纹丝不动地坐在这儿,拂拂急得都快哭了,心还在滴血。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的任务进度条
“陛下,你……你快去啊!”拂拂直咳嗽,嗓音沙哑得犹如老妇般难听。
张嵩屏住了呼吸等着牧临川的反应。
少年静坐了一会儿,微卷的碎发垂落在眼,半晌,这才站起身:“走罢,上朝。”
“你再叫尚药局的人来一趟,等孤下了朝若是看到王后的病情没有起色。”牧临川平静地说,“孤要他们脑袋。”
拂拂往床上一趟,拢紧了被褥,昏昏沉沉地骂道。
装什么霸道总裁呢,人太医就打份工做错了什么。
少年孤身一人进了太极殿,群臣面露微讶之色,短暂的哗然与骚动之后,纷纷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便有大臣憋不住了,迟疑地问:“陛下,今日王后——不来吗?”
是啊,今日王后不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含了抹忧色,难道是说这位陆王后也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