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番外(160)
系统还在催促,她权当做了耳旁风,故意当作没听见。
他眼睫很长,低着眼的时候,眼睫勾着点儿日光,春日暖暖融融的剪剪花影都落在了他脸上。
然后她就被牧临川给抓了个正着。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带着她转了个身,面向面前浩荡的卤簿。
“陆拂拂。”他低声唤她。
“嗯?”她努力睁大了眼,缓慢地凝聚着视线的焦点。
这感觉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声儿说着悄悄话,虽然面前的人都开始泛着重影儿了,她一颗心却充盈满涨,有又点儿酸酸涩涩。
近处看到了这隆重的中朝大驾。
远处看到了这春深深处的杏花,看着这东风吹水,晴日方好,看到了这百般红紫,芳菲争艳。
再远一点儿,就看到了牛首山,看到了秦淮河上燕子斜,看到了朱雀桥旁的人家。
看到了城中十万户,看到了这朦胧烟雨中的四百八十佛寺。
看到了长江天堑,黄河的怒波,看到了北地祁连的雪山,戈壁的沙漠。
“陆拂拂。”
他又喊她,动了动唇。
眼眸幽深猩红,这十二章纹被风吹得微微摆动,通天冠内溜出了一缕乌黑的长发,很是温顺。
她茫然地抬起头,灼热的日光刺得她不停地流泪。
他说:“当初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或许百年之后,史官会就他这段经历大书特书。
又或者会牵强附会地写上,他被赶下王位之后,得遇神仙点拨,这才以断腿之身,踏上了复国之路。
他平静地望向远方的太阳,眼里衔着一轮红日。
实际上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传奇,他下定决心那日也没有什么风雨大作,红光大盛的异象。
就在那辆昏暗简陋的马车里,她噗噗直笑,眼里若有耀光烂烂,“你得做个明君。”
“只有成为一个明君,才不会亡国,才、才能一直满足我享乐的欲望,你要是能重新当皇帝,那我每天得用金锄头种地,睡那种几百平米的大床,养好几百个面首。”
因为这一句笑谈,他升起了一个古怪又令他胆寒的念头。
他悲观、消极、厌世,但为了陆拂拂这个人,他也愿意洗心革面,一寸一寸打回上京。
为她所向披靡,护她安然无恙。
“快到夏天了吧。”她踮起脚,若有感慨地感叹了一声。
“嗯。”
察觉到身边儿人情绪有点儿低落,他攥紧了她的手。
“累了?”
“就是有点儿闷,想到春天要过去了,有点儿矫情。”
一想到不能再陪他过往后的夏秋冬,她就忍不住又要掉金豆豆了。
出息呢。
幺妮和爸妈还在等你呢。
牧临川没笑话她,反倒特别认真地说:“还有很长时间。”
陆拂拂盯着他看了半天,被他这一副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是啊,还有很长时间,很多个春夏秋冬。”
一直支撑到典礼结束,她终于撑不住了。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她的灵魂好像在此刻抽离。
往上飘,往上飘。
飘荡在异时空里的孤魂、游子,伸着手在渴慕着远方的家乡。
面前的少女几乎是毫无预兆地身子一软倒下的,顷刻间就了无了声息。
宫人在惊呼。
他一怔,起初只是当她太累了。
可当太医令跪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浑身一颤,眸光有些涣散,立刻就支撑不住了。
他全身冰冷,眼前黑暗。
太医令战战兢兢的求饶声还在耳畔回荡,嘈杂的人声像叽叽喳喳的雀鸟,呼啦一声往远方幽树繁花中远去。
日光还是那样的暖,时间却仿佛凝固了。
那一刻,江河不再流动,日月失色,天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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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陆王后其实是天上的神女,受观音大士点拨,下凡来助咱们陛下成就帝业,济世灭苦的。如今功德圆满自然是回到天上去了。
自那日王后在册后大典上薨了,不知何时起,王宫里渐渐地有了这般的传闻。
张嵩踏入昭阳殿到时候,昭阳殿里依然是那副老样子。
夜半下了一场春雨,石阶上如油般光光的,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打湿了袍脚,人走在地上,容易打滑。
朦胧的夜雨里晕着两团烂黄色的灯光。
王后的棺椁就陈设在昭阳殿内,陛下终日守在灵前,低垂着眼,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他那头乌黑间白的长发似乎又添了不少霜白,垂落在颊侧,披散在肩头。
殿里的长明灯高低错落地排着,殿外的春雨轻敲在瓦片上,续了又断,断了又续。寒意透骨,唯有这几盏灯火释出点点的暖意。
听得他的动静,牧临川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白红血丝密布,那小小的猩红色的虹膜,像翻涌的血海。
“来了?”
皲裂的唇瓣动了动,终日未见阳光,牧临川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像纸。
张嵩看在眼里,心底发酸,手上的食盒轻轻放在了牧临川脚边,低声道:“陛下,好歹吃一点儿吧。”
空荡荡的大殿实在太安静了,哪怕张嵩放慢了动作,食盒还是压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这都几日了,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张嵩他眼睁睁地看着牧临川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
烛火在牧临川眼里曳开一条细细的线,牧临川错开了视线:“放这儿吧,孤饿了自然会吃。”
又将目光投向了这棺椁之内。
棺椁中躺着的少女面色红润,浓密的青丝铺散在玉枕上。身着一件垂髾杂裾。仿佛下一秒就又能睁开眼,鹿儿眼水灵灵的,冲他弯着眉眼狡黠的笑。
陆王后崩得太过突然,册后大典上还好好的,典礼一结束就倒了下去。
自王后去世那日,到现在,都已经过了有小半个月了。
张嵩心底又惊又疑。
寻常人,就算是帝王将相,这个时候也都该腐败了。但王后的尸身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依然面色红润,青丝顺滑泛着乌黑的光泽,容貌亦如生前。
张嵩匆忙之中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他心里发憷,总想到这些日子王宫里的传闻。
说王后本是天上的人,因为陛下昔日崇佛,这才受了观音大士的点拨下凡来帮助陛下。
说来也奇怪,昔日的陆拂拂,在他眼里说到底不过是个讨喜点儿的小姑娘,他如今多看这棺椁里的陆王后一眼,都觉得是个冒犯。
定了定心神,张嵩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说明了来意。
低着声儿像是怕惊动了天上的神仙似的。
“陛下,都这些日子了,也该下葬了。”
“王后已经……回天上去了,陛下也该让王后入土为安了。”
这位陆王后一死,几乎震住了天下所有人。
本来吧,不少世家都看不起这位寒门陆王后。只不过碍于她这些年来风头正盛不好开口,实际上私下里早琢磨着要将自己女儿塞进宫去。
可如今闹出了这件事,就算想把自己女儿送进去,也得掂量掂量了。
这要是冒犯了神仙
尸身数日不腐,这不是神仙就是精怪,但不论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前朝的群臣们更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想到这位陆王后昔日的恩情,纷纷叹了口气,笃信了陆王后的神仙身份。
不过就算真是精怪,他们也会面不改色地修饰成神仙,毕竟这意味着大雍是天命所归。
张嵩使劲儿回想他第一次见到陆拂拂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时候的陆拂拂实在是太普通了。小姑娘灰扑扑的,黑不溜秋。一进宫就被打入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