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个女孩却有些不高兴了,“我总还得给爹娘弟弟留一些吧,我若全带了走,那也忒没良心了。”
那群女孩中便有人又笑了起来,一个看起来特别温柔的妇人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娘家是肯定要补贴的,毕竟将我们养到这么大都不容易,只是自己出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这头面啊,嫁衣呀,肯定要做好的,至于贴补娘家嘛,你就是嫁了人,你家男人还能拦着你不成?”
听她说完,那些女孩子中有不少人都羞红着脸,却露出了认同神色。
喜鹊却是脑袋嗡嗡响。
原来这就是城里女孩的生活吗?
喝糖水、买脂粉、给自己备头面,爹娘都靠着她们生活仰她们的鼻息,自然不会对她们不好。
而嫁了人,夫家竟然也不能拦着她们补贴娘家,恐怕她们在即便去了夫家,日子过得也是十分顺心。
喜鹊想,原来别人的日子是这样的。而她却要蓬头垢面地被卖去那腌臜地。
好似那些人活在仙境中,而她却在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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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乾承帝到凤临宫的时候,闻弛还没有回来
乾承帝也并不在意,只是他虽饿着肚子,却也并没有什么胃口。
铃铛送来一碗羊肉汤——这如今已经成了凤临宫招待客人的别配了——厨房还十分贴心地在里面放了一把薯粉。
乾承帝在榻上坐了会儿,又看了会儿书,最后看了看时辰,人却忽然站了起来。
铃铛以为陛下气急要走了,可谁知对方却是开口道:“备水,朕要沐浴更衣。”
铃铛赶紧吩咐下去。
陛下在凤临宫中也睡过一段时日,许多东西都是备下的,宫人们倒也不曾手忙脚乱。
秀禾与另一个脚阿瑶的大宫女一起进去伺候,铃铛却在外面将那羊肉汤收了。
按照以前的习惯,铃铛其实应该在床榻边上铺上铺盖。
只是以前这都是娘娘下了吩咐,她们才去办的,如今娘娘不在,铃铛看了看那离床低了一尺的脚踏,便没有动作。
凤临宫正殿的里间有一个很大的浴池,那里面常年烧着温度适宜的水,又有地龙和火墙,让人置身其中,只觉温暖如春。
乾承帝脱了衣裳,泡在水中,而另几个宫女也只着着薄薄的春衫。
乾承帝泡了一会儿,便趴在池子边上,让人给他搓背。
差不多时辰,他正要起来,谁知那池子边上蹲着的宫女中,有人惊叫一声,不小心一脚从上面滑落了下来,入了那池中,整个人成了个落汤鸡。
那人身上薄薄的春衫立马贴到了身上,露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秀禾在持重有些惊慌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从池子中站起来,可谁知她似是没有能够掌握住平衡,几次都不能站立起来,只能到处扒拉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借力站起。
可谁知却将自己一头送入了乾承帝怀中。
软香嫩玉在怀,乾承帝一下有了反应。
他这才觉出不对来,刚刚那羊肉汤恐怕是有问题。
可是现在发觉却也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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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弛这日很晚才从魏尹的小院中回来,要不是大约猜到乾承帝会来,他们几人喝了小酒,倒是更愿意直接在那里睡下。
只是他进了凤临宫,却发觉宫中的气氛怪怪的,所有平日里脸上挂满笑意的宫女们,都贴边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闻弛皱了皱眉,踏进正殿,却发现铃铛守在次间门外。看到他,铃铛露出迟疑之色,“娘娘——”
闻弛闻言一怔。
平日里铃铛很少这么喊他,一般都是喊他主子的。
闻弛却也没往心里去,见铃铛并不掀帘,他便自己推开帘子走了进去。
可是进到屋中,他才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屋子里整个有股怪异的味道,闻弛对这并不陌生,可是这味道出现在这里就有些不对了。
而此时他在屋中扫视了一边,便发现床边应该挂起的床帘垂落着,一半垂到地面,一半落在床上,却露出有些凌乱的床铺。
而透过那帘子,闻弛甚至还能依稀看到里面粗喘着气的人影。
闻弛一下停下了脚步,想了想便要转身出去。
可谁知他还没有迈出门,便听到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给朕进来!”
第59章
喜鹊被卖到了城中李婆子手中。
她并不关心自己被卖了多少银钱, 只在她爹喜出望外地拿着那几贯铜钱要出门之时,喜鹊最后对他说了一句:
“爹,您既把我卖了, 得了银钱, 别忘了家中还有两弟弟。多少弄些吃时回去, 不然若是半月后您才回去,恐怕只能见到两具尸骨了。”
闻言, 出门的牛二郎怔了怔, 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女儿, 最后还是点点头,才出了门去。
李婆子看了眼衣衫褴褛的女孩, 那脚趾冻得都快掉了,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李婆子习惯, 将女孩儿买来之后,放在手中□□一番再卖出去, 如此这般便多少可以得个更好价钱。
喜鹊跟着她进了院子,发现院里有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只是她们都穿得干净,也不像喜鹊那么瘦。
喜鹊看了她们几眼,又垂下了眼睛。
李婆子将她领进去, 交给了里面大些的一个叫二妮的女孩。
二妮唤了另几个,一起烧了水给喜鹊洗澡,还端来一碗稀粥。
喜鹊看着那碗粥, 眼睛都亮了。
二妮却笑了, “不要急,这儿天天有得吃。”
后来喜鹊才发现, 二妮说得竟然是真的。
这儿天天能吃饱肚子, 不仅如此, 李婆子竟然还给喜鹊拿来一套新衣裳。虽然不那么厚,但多少能够蔽体。
喜鹊高兴地穿上了衣裳,二妮还拿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挖出了些白色透明的脂膏,涂抹在喜鹊的脸和手上,“这盒给你,干娘说了,这东西要天天涂。”
喜鹊愣愣接过,心中的喜悦却一下子消散了。
是了,她记起来了,她是要去楼子的,这些都是为了进去做的准备。
喜鹊怔怔站在那里,恍惚却是想起了进城那日听到的那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随后她紧紧捏着那个盒子,似乎是不满于命运的不公,又好像是妥协了。
可是随后她便发现,同屋的有个女孩将这脂膏偷偷挖了丢掉。
喜鹊看了她一眼,对方却冷冷瞪了眼喜鹊。
喜鹊并没有在意,却是认认真真地将东西往自己手上脸上抹。
她想,既然走了这条路,总要做得比别人好,这样才能为两个弟弟多攒些钱。
等她将两个弟弟养大了,再让他们娶了妻,她便也跟她娘一样投了河,干干净净地去。
只这么想着,喜鹊却成了院子里最乖的那个女孩,最听话,学得也最认真。
那李婆子也不教她们别的,却是日日教她们学认字。
喜鹊也听说过,好人家的姑娘识字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家中事务。
而那楼子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为了能引得客人往楼子里跑。
可即便如此,她学得却也是最认真的。
如此,那李婆子便十分喜爱她,经常将她招入屋中,给她一些吃食,还与她说道:“我既把你们当女儿般□□,将来你可要像女儿一样孝敬我。
“你放心,我送你去的那地方那可是人人皆想去的,活轻松,还能见天地吃香喝辣的,手中银钱更是不少。
“你记着,我将你买来可花了那整整10贯钱,你若不能孝敬我,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而且我还能重新将你再讨了来,回到着我这院子中,给我做牛做马!”
李婆子半是施恩半是威胁地说道。
喜鹊却是听明白了。
这李婆子不仅要将她卖了,还要让她继续拿赚到的银子供养她。
可是喜鹊却乖巧点头,“干娘您放心,我没了娘,爹更靠不上,家中只有两个幼弟。我还指望干娘到时多多照顾这两个弟弟。”
李婆子听了,却比听到那些干巴巴表忠心的话还开心。
她满脸笑意地点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管你那两个弟弟能够长大成人的!”
说着,她小心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来,又多教了喜鹊几个字。
喜鹊觉得这样也不错,她若是进了楼子,自不能亲自照顾两个弟弟,恐怕还需要神通广大的李婆子多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