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重要的,是不是?
——嗯,比命重要。
桑汀愣住了。
欢喜带着炙热的温度,后知后觉漫上心头,又跃上眉梢,她甜软的笑在男人的胸膛漾开。
过了半响,宫人端了刚熬好的药汤来,桑汀才红着脸从他怀里脱身出来,一双漂亮的杏眸望过去。
稽晟顺着她视线,瞧见那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东西,剑眉再次蹙起。
桑汀端着药碗过来,趁他说话前,半哄着道:“只喝半碗就好啦。”
稽晟的眉头才微微松缓了些,他一言不发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正正好好半碗,一滴都不多喝。
“听话”得不像样。
桑汀忍住笑,心想他定是不知晓昏迷那时候,她就已经给他灌了半碗药汤下去了。
稽晟那双眼睛精明啊,放下药碗便皱眉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桑汀飞快答,一面推着他去榻上,“快去歇息。”
稽晟躺了上去,却见姑娘转身走了,他眸光一顿,着实头疼得紧。
桑汀是去取了他平日悬挂的那香囊,换了新的药材。
随身带久了,药香淡了,安神静气的功效也不怎的好。
待她再转身回去时,猝不及防的被拉住手腕带到了榻上,稽晟声音低,像是有些不开心了:“睡觉。”
桑汀:“……好。”
屋子静了,外边的滴滴滴滴声便响了,雨夜格外好睡。
稽晟拥着心娇娇,缓缓阖了眼,药汤里也有安神的功效。
只是不曾想,这方宁静很快被门外一道急促的喊声打断。
桑汀没睡熟,一下睁开了眼,听着外头的声音,像是大雄的,可这时候过来,定是有急事。她微微起身,看到稽晟不耐烦的掀了眼。
稽晟沙哑的声音含着些许愠怒,对外冷斥:“滚。”
此话一出,外头没有声音了,大雄硬着头皮来,也为难,若非事态紧急,打死他也不这时候来扰主子爷的清净!
桑汀抿了抿唇,犹豫着,想说什么,可是顾忌他的身体,又忧心外头这是急事,左思右想决心起身,很快被稽晟拉回来。
“好好躺着。”温声说完,稽晟才耐着性子问外头:“什么事?速速说。”
大雄身子一抖,忙道:“皇上,城西那头忽然暴|乱了。”
城西,那正是良田亩地最乱最杂、也是桑决要去清理的主要地块。
桑汀一颗心揪了起来。
稽晟神色变得严肃,掀被起了身,低声对桑汀说:“等我回来,不许动。”
说罢便出了屋子,去到外厅,大雄一身湿淋淋的,裤腿直滴水,蓑衣还放在门口,是外边雨大了,恰逢民众暴|乱,事态怕是不妙。
稽晟将火炉踢到大雄跟前,沉声:“怎么回事?”
大雄:“自您说了重新分派良田,桑大人亲自去办,原是进展顺利,可自今日天黑起,便有大波百姓举火把拿镰刀,将我们派去的人全堵在了城郊,相邻乡舍的百姓都来了,皆是反抗的,人多恐怕误伤,现今郊外僵持不下,敖大人也被困住了,属下不敢轻易动手,才急急赶回来请您拿个主意。”
稽晟却先问:“桑老头呢?”
大雄说:“桑大人正极力劝服大家,有随行侍卫看顾,并无大碍。”
听这话,无声站在屏风后的姑娘才悄然松了口气。
此后,四下静默了一瞬。
大雄在外奔波了一日,并不知晓今日东启帝昏倒一事,却敏锐的嗅到空气里沉浮的药汤味,方才急着城郊暴|乱才忽略了,如今再看男人乌青的眼下,苍白的面色,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一变。
“皇上,您的身子……”
稽晟冷幽幽地睨了他一眼,大雄立马噤声。
稽晟才道:“你领府上家丁护院,备足蓑衣干粮出城,说朕亲自下的命令,谁若不服便老实候到明早辰时,亲见圣驾,若再敢肆意闹事,杀一儆百。”
“另……叫敖登回来,将那几个地主头目拎到郊外,与那伙子暴|乱的蠢货一起,辰时,朕亲自去盘问。”
“是!”大雄领命便急匆匆出了门,被火炉烘干的裤腿很快浸入雨水,却丝毫没有抱怨。
世人皆说夷狄王残忍暴虐,无情冷血,殊不知铮铮硬汉的胸怀大到决胜天下,却也细至爱兵如子。
但凡是从东夷北狄十六部追随稽晟到今日的,任谁都能将那句“大王死,我等决不独活”践行到切身到死。
誓死相随,约莫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出生入死。
蓑衣干粮虽不说送给谁,可大雄明白,是送给桑大人,送给手下的兄弟们。
已经夜半了,眠前被吵醒的烦躁有些压不住,稽晟又开始头疼,阵阵抽疼,像是被针扎刺戳。
身后,桑汀轻轻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快去歇下吧?”
明日还要早起,真正能歇息的时刻不多。可在国政大事面前,她再心疼也不能劝一声“别去”。只恨,她替不了他去。
稽晟默了会子,伸手拍拍她肩膀,神情露出倦色,却说:“别担心。”
他说的是桑决。
桑汀摇头:“我相信你。”
至此,这个不安宁的夜才稍稍平息下来。
困意袭来,稽晟搂着心娇娇睡了个不安稳的觉。
桑汀一夜未眠。等到翌日,天灰蒙蒙亮时雨停了,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准备护膝,大氅,药汤和早膳。
随后,她悄然睡回去。
许是药汤安神,稽晟没有察觉,待到时候起身,见到的是姑娘闭着眼安宁躺在他怀里。
只是穿戴时,才隐约觉着有些不对。
单薄的衣袍变成了暖绒的,大氅下放着护膝,香囊已经系好在腰带上,视线偏转,便见小几上盖着的东西,揭开一瞧,热气氤氲了满脸。
真臭。
稽晟回身,眸光犀利。
'熟睡'的人有些抵不住那样灼灼的目光,只假装梦中翻了个身,又飞快拿被子盖住脸。
稽晟倏的“嘶”一声,喊疼。
只见被子凸起的一团立马露出脸儿来:“怎的了?”
稽晟勾唇,似笑非笑看过去,眼神深邃。桑汀才知自己露了馅,脸色涨红,委实丢人。
“汀汀。”稽晟走过去,两手穿过她下腋,将人捞到怀里,密密绵绵的亲. 吻落下,间隙,才听得几句痴. 缠碎语:“阿汀,你这样……我还怎么安心去处理那麻烦事?”
第59章 . 绝境(三) 你乖一点,听我的话。……
男人的亲. 吻细而密, 轻轻地落下似雪花,从柔软唇瓣流连到下巴,缠. 绵悱恻, 姑娘白皙的肌肤很快染上绯色。
热气在身体涌动着直往头上窜, 久违的陌生感觉,却并不叫人讨厌。
桑汀脑袋晕乎乎的, 有那么一瞬甚至忘了身处何地、现今又是何时,两手小心地攀上稽晟的脖子。
清晨,是除了春日外,又一个万物复苏的时候。
身下的姑娘本是绝色,衣襟半露,春光乍泄还藏, 杏眸因氤氲水光而透出几分迷离的魅. 色来, 直勾得人心痒。
然而稽晟到底是克制住了。
他轻咳一声, 沙哑的嗓音情. 欲未褪:“阿汀, 我该走了。”
话音落下时, 额上的汗也啪嗒一声,滴落在那张娇美泛红的脸蛋上,温热的。
桑汀有点清醒过来了, 只是眼神茫然, 愣愣地问出一句肆无忌惮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稽晟垂眸,粗砺指腹滑过她脸颊,拭去那汗珠, 却没说话。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桑汀有些着急地抓住他的大掌,“我会很听话很懂事,我就在那里等你,我保证!”
到底是十七八的姑娘, 年纪轻,捱不住关切心思。
稽晟唇角微动,笑意僵硬也无奈,最后似妥协一般地捏了捏桑汀小巧的鼻子,说:“阿汀,你乖一点,听我的话,那不是什么好去处。”
聚众暴|乱,少不得要见血。依他这暴脾气,青筋暴露呵斥人的模样必然是丑陋而凶恶的。
想罢,稽晟眉眼漠下,正预备着拿出夷狄王说一不二的霸道蛮狠来,不料小姑娘忽然抱住他低声抽泣了。
他身形僵了一瞬。
桑汀搂着他说:“可是我不放心,你才将昏倒,再出什么事怎么办?我虽帮不到你,可是我……”
“好,去。”
才这两句话下来,东启帝便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