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61)

“阿婆,你不知道他。”桑汀快急哭了,“他就在里面。”

稽晟发起疯来是不顾自己性命的!

其阿婆一把老骨头哪里拉得住她。

起火的是寝屋,桑汀跑进厅堂时火势已经一点点蔓延出来,所幸张府来人快,里头火星零散,只是浓烟呛鼻。

她半掩住口鼻往寝屋去,直到珠帘处,步子生生顿住。

不是被大火逼的。

是里头跪成一排的人,叫她神色狠狠怔住。

难不成稽晟已经……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桑汀呼吸一窒,险些跌倒,她下意识扶住身侧柱子,却被烫得身子颤了颤,她慌忙缩回手,顾不得红肿发痛的掌心,深深吸了口气,往前走。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上,艰难晦涩。

她怕走过去,等待她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

可是下一瞬却又倏的加快了步子。

不!绝无可能!

因为稽晟比高岭松柏要坚韧顽强。

桑汀快步走到几人身后,终于瞧清里头是何模样,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漾在眼眶的热泪啪嗒掉下。

大大的一滴坠下,滋啦一声浇灭火星。

寝屋的床幔帘子快烧尽了,地上纵横交错着房梁掉下的柱子,没有一个下脚地。

稽晟就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背脊挺直,四方铜镜映衬出男人冷峻的脸庞,眼神倦怠,好似行了八万里路的疲倦旅人,他脚边有蔓延开的焰火,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桑汀手指颤抖着,攥拢:“稽晟……”

她大声喊:“稽晟!”

稽晟迟缓地转身,透过铜镜瞧见泪流满面的姑娘,眸光微一顿,遂又归于黯淡,只因渴求变成了一身孤绝:“都滚出去,扰了朕的清净。”

跪成一排的下人随从纷纷垂下头,一个也不敢动,放在身侧的水盆倒映出一张张畏惧的脸。

因为畏惧,不敢忤逆东启帝的命令,不敢进去救火,哪怕眼睁睁看着他被火光包围。

桑汀喉咙一哽,颤抖着垮进去,谁知甫一抬脚,男人凶狠的斥责声传过来:“听不见朕的话吗?滚出去!”

她身形僵住,随即大步跨过去。

稽晟眼神冷幽幽睨过来,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子背着火光,猩红眼底是轻蔑,他冷笑连连:“你还过来做什么?”

外头的大千世界比他这个疯子有趣多了。

有出身高贵的翩翩公子,有干净高洁的儒雅书生。

桑汀眼眶通红的瞪了他一眼,垮过杂乱阻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又是气急又是心疼,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稽晟轻轻啧了一声,神情冷淡,显得毫不在意:“朕不过打翻了个烛火,值得你们这样大张旗鼓?”

“都出去吧,该做什么做——”

他话未说完,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桑汀发麻的手掌攥紧成拳,隐忍的泪水失控滑落下来:“清醒了吗?还说这些鬼话吗?”

稽晟神色僵住,右半边脸很快泛起红印,他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看向桑汀的眼神里渗出异样的阴鸷。

桑汀朝他大喊,声音里含着哭腔:“稽晟,你不是孩子了,你别不把命当回事!”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知不知道?整个东启王朝都是你的,你搏命挣下的江山你就这么不要了吗?”

她伸出手拽住他手臂:“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出去?”

稽晟恍若未闻,冰凉的手掌覆在钝疼的侧脸上,身形挺拔似山岳一动不动,他声音凉薄:“朕既能打下这江山,自也能毁掉。”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桑汀咬紧了下唇,一把甩开手,转身就走。

见状,稽晟僵硬的神色倏而一变,眼底流露出彷徨失措,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

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启帝,何至于为了女人迁就落魄至此?

她以为她是谁?一声不吭就离开,才一回来,才说了一句话就要他没脾气的屈服吗?

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骨子里的执拗孤傲已经成了死死禁锢住他的枷锁,是他最后死守的体面。

他不愿是那个无足轻重的人。

稽晟面无表情,复又坐下,十分克制的,用微微发抖的手去摸索桌上的杯盏,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和慌乱。

阿汀要走了。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走了……

嚯一声,稽晟猛然站起身,不料迎面泼来一盆凉水,一身的躁动被彻底浇灭。

桑汀丢下那木盆,快步去端了另一盆来,泼在他脚边燃起的火星上。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跪着做什么?”桑汀朝后面那一排人大喊,“快去叫院首来啊!”

话音落下,大家才似回过神来,忙不迭起身去扑灭不知何时熊熊而起的大火,一面分人去请院首大人。

桑汀才回身看向那个似木头的男人,她抹干净泪水,过去拉住他手腕,一下拽不动就用更大的力气。

两下,三下……

稽晟垂眸看到姑娘被火光烫得焦黑的裙摆,崩得极紧的身子开始松动,他顿住的脚慢慢松了力道。

可桑汀还是拉不动他。

深深的无力感像座大山压在背上。她好懊恼。

“稽晟。”桑汀回身说,声音柔和:“请听一听我的话,好吗?”

稽晟眼眸漆黑望着她。听到她一字一句认真说:“天上地下,没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我知道你很生气,你不开心,可你一个人闷着,你不愿意和我说,人心隔肚皮,我真的猜不到。我想你好好的,那些我都可以不知晓,可是如今你在做什么?啊?”

说着,桑汀强忍回去的热泪又不争气的涌上来:“若你死了,我……我心疼,会舍不得,我恨我自己什么都帮不到你,可要我像他们那般眼睁睁的看着你作践自己,我做不到。”

“方才打你,是我太过冲动,是我不对,是我错了,你别气我好不好?别拿身子赌气,我给你打回来……”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我给你打回来消气。”

稽晟脸色灰败,垂下头,贴在少女脸颊上的手掌毫无知觉。

他沉默,像是不会言语。

半响,桑汀落寞垂下眼帘,缓缓松开了手,她想起几年前,好话说尽,换不来他一个回眸。

周围的火被泼灭了。

冰凉的雨水从头顶淅沥漏下来,打湿衣衫。

桑汀拉着他的手放开,默默转身,身影娇小,小心垮过横七竖八的杂物。

稽晟才抬眸起来,干涩的嘴唇轻启,无声唤了句“阿汀。”

躁怒平息了,郁火褪下了。

他彻底清醒下来,才深切发觉,确实是他不配。

他卑劣不堪,配不上她的温柔细致。

得不到的东西,再怎么奋力掠夺,也不是他的。

哪怕已经递到手边,他接不住。蛮横霸道是做给外人瞧的,手段狠辣能叫世间所有人畏惧服从。

可在桑汀面前,他永远是几年前那个被遗弃的少年,低贱卑微,落魄孤独。

哪怕再一次,他仍是默默看着她转身离开,或许她眼里有留恋不忍,可他追不上去,和放手舍弃一样艰难。

他不愿意要她的怜悯和施舍。

他宁愿做那个叫阿汀害怕躲闪的夷狄王。

恶劣的强势的,没有一点儿软肋。

-

大火燃起,被冷雨熄灭,南苑一片狼藉,终于归于平静,不能住人了。

张夫人细心给安排了另一处空置的院子,收拾妥当,桑汀不言不语,去准备沐浴热汤和晚膳,一直等到子时,还不见稽晟身影。

她趴在窗边,奔波了大半日的身子疲乏,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

外边,稽晟踏着夜雨进屋,步子轻缓,无声无息,他抱起身子轻盈的姑娘回了床榻,指腹抹上药膏擦到那红肿的手心。

桑汀疼得轻轻哼出声,眉头紧紧皱着,有冷汗渗出。

他动作便慢了下去,细致抹完,欲抽手出来,谁知被反握住。

稽晟顿了顿,眼瞧着那只小手卷到他掌心,十指交缠,温暖滑腻的,带着药香。

姑娘低低的呢喃声传来:“你总是不理我……我说好多话,像唱独角戏,你一句都不回,就算你不喜欢——”

她忽而抽泣了一下,有晶莹的泪珠顺着眼尾滑下,打在他手背上。

她不再说话了,柔软脸颊枕着男人的手臂,身子往外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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