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仪抿了一口茶水,心里的疑虑愈发蒸腾起来。那吕素素不是同钟家二爷有了瓜葛吗?却怎的招来了凌氏过来询问,还挺着大肚子,不顾自己将要生产。
凌氏探听到了这些,已然凌乱的心性,不肯再问,于是二人说了会儿的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了朱家,何婉仪越想越不对头,于是叫来了周荣轩,嘱咐他去细细打听,那个吕素素最近除了钟二爷,可是还和县太老爷有什么瓜葛?
只是没等着周荣轩那里有了消息,刘氏这里却是大获全胜,将那个玉银儿撵出了郑家,从此落了个举家安静。
何婉仪自是要坐着马车前去探望,刘氏的面色已然不复之前的苍白,虽仍旧纤弱,精神却是极好。
“姐姐教我,姐姐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才拿下了那狐狸精?”
刘氏笑道:“倒也不难,那女人一直想要我手里的那几间铺子,在老爷跟前吹了枕头风,追着老爷过来向我逼要。我同婆婆商议,我故作妥协,预备要交出店铺,偏婆婆从中使了绊子,不许我给。那女人黑了心肝,她既然能害我,若是婆婆挡了她的道儿,她自然也会将婆婆当作眼中钉。我由着婆婆做主,从家里搬去了边郊,她够不着我,自然就要冲老太太下手。她既伸了手,自然就能被捉住了手腕子,老爷虽好色,却是极孝顺的,知道了这事儿,自然就容不下她。”
何婉仪点点头,不禁叹道:“好在姐姐有个好婆婆。”说着不禁忧虑道:“只是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若是以后有个好歹,姐姐没了依仗又能如何?若是郑大人又遇着了一个心思歹毒之人,姐姐又如何是好?”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晦涩,却很快昂扬起精神,笑道:“不怕,都说久病者长寿,老太太的身子骨,最起码还能熬个七八年。那时候我家小宝儿就大了,有他顶门立户,我还怕什么?再则玉儿也该出嫁了,我也不怕因着家里的事儿,就毁了她的好姻缘。到时候若又招惹了这样坏心肠的女人进来,我就闹得个天翻地覆。我跟着我儿子过活,也不怕他能奈我何!”
何婉仪点点头,刘氏所言倒也极是,只是——
“姐姐委屈了。”何婉仪叹了口气,想起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想过和离,可双亲已死,家产也被二叔霸占,她出了朱家门,便是朱家还了她的嫁妆,她无人依仗,只怕也会有坏心肝儿的男人来算计她。好在刘氏有个儿子,这世道,有儿子才能立稳脚跟。
刘氏却不以为然,笑道:“不委屈,我看着两个孩子,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何婉仪笑了一回,又问道:“撵了那女人出府可是便宜她了,她起了坏心毒害老夫人,难道郑大人就不曾想过送她去衙门治罪?”
刘氏叹道:“怎的没想过?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可我们家老爷可不管这个。倒是送去了衙门,只是县老爷也不知道为何,瞧见那女人竟是从中调和。最后瞧着县老爷的面儿,这事儿竟是不了了之了。”
何婉仪这么一听,心里悚然惊起,想来吕素素也是担心板子下去,那玉银儿便将她也招了出来,这才托了县老爷从中调和,将这事儿压了下去。只是那吕素素究竟给了那位县老爷多少银子,竟是叫他如此看顾?那位钟家二爷听说是个撒手不管的,一家子吃喝全靠爹娘老哥。他便是再欢喜吕素素,同她如胶似漆,若是有大笔银子出入,想来钟家的掌家人也不该一无所知。
这般看来,还是要寻个机会,同那位钟老夫人见上一回才是。何婉仪打定了主意,便告辞了刘氏,往家里去了。
第064章
许是凌氏将要生产, 急于将这糟心事儿给迅速解决了,故而何婉仪的帖子还没开始写,凌氏的帖子便叫人送了来。
“县令夫人要办菊花宴。”何婉仪将帖子给了朱兆平,见他眉宇间依旧有些不展, 思索再三, 还是说道:“若是四爷这官儿做得不开心, 咱们家也不欠这每月几两的俸禄, 倒不如回家去吧!”
朱兆平略有迟疑:“我倒也这般想,只是十年寒窗,我于仕途上,到底还是存了些心思的。”
何婉仪叹了口气,便是有些心思, 等到后年老太爷的病再也瞒不住的时候,还是得回去。总是也没甚建树,倒不如早早回去,一来不受气,二来,也好摆脱了那个吕素素的纠缠不休。
于是, 何婉仪便将何夫人写过来的书信,拿给了朱兆平看。
县令夫人的菊花宴摆在了县衙后宅的花园里, 上百盆各色各样的菊花争艳盛开,饶是何婉仪心有疑虑略有不安,瞧见了这些花也不禁微微含笑, 心里跟着欢喜了起来。
过来唱戏的戏班子还是翠喜班,黄老板一身白娘子的装扮,正立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个不休。
何婉仪眼尖,瞧见钟老夫人扶着凌氏往偏阁里去了, 心里疑惑,也不知县令夫人寻了钟老夫人做甚。于是招招手叫来了玉叶,低声嘱咐了一番。
没多时,玉叶转回身来,伏下身低声道:“没听见多少就叫人察觉了,恍惚说的是钟二老爷,还有什么说媒拉线的。”不觉疑惑道:“说媒拉纤不都是媒婆做的事儿吗,又跟钟家二爷什么干系,难道县令夫人要给钟家二爷说媒?可那位二爷不早就成亲了。”
何婉仪咬了咬唇,也满心困惑。
等着瞧见了钟老夫人同凌氏走出来后,何婉仪眼里一亮,便想着寻个由头,跟钟老夫人说几句私房话。偏钟老夫人一回来便告饶,只说腰上闪了一下,这会儿疼得厉害,便叫丫头簇拥着离开了。
何婉仪等了个一场空,不由得神色落落,很是有些不快。还没坐下,便有凌氏身边的小丫头过来请她,只说县令夫人寻她过去说话。
暖阁里还有荷香粉的残味儿,何婉仪嗅得这是钟家女人素来惯用的香粉,猜着方才凌夫人便是在这里寻了钟老夫人说话的。
凌氏正坐在软榻上,挺着大肚子似有不适,脸色也不好。
何婉仪看她不过几日的功夫,眼下便起了一片青,人也憔悴了,不禁劝道:“夫人还是要静养一番,眼看着要生了,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凌氏苦笑一声,叹道:“没法子,凭空跳出来一个狐狸精,闹得家里不安宁。”说着柳眉倒竖,不快道:“你说那位朱家大嫂品行不端,可是没屈了她。你可知她先是勾搭了钟家二爷,要银子要东西的,可叫钟老夫人头疼了一回。如今钟家倒是安生了,你猜怎的,她又踩着钟家二爷勾搭上了县令老爷。如今我家老爷鬼迷了心窍,非要纳了她做妾。”
何婉仪再没想过这个吕素素竟是如此的神通广大,狐狸尾巴竟是勾到了县令老爷。这会子才明白,方才提起的那说媒拉纤的,竟是钟家二爷。又不禁叹气,难怪县太老爷瞧见四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找麻烦,原是给姘头出气呢!
忽然想起了吕素素手段毒辣,唯恐凌氏不明所以引狼入室,何婉仪不由得急声说道:“这女人心黑,夫人可万不能允了她进门,不然以后家宅难安,夫人也不得清净。”
凌氏见何婉仪关切着急之意不似佯装,冲她温柔笑了笑,说道:“别怕。”又勾起唇角冷声道:“勾栏里头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心黑的多,心善的少。”
何婉仪一怔,吕素素是勾栏里出来的?
凌氏一瞧何婉仪这模样,不禁叹道:“瞧你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好在朱四爷是个不贪恋女色的,不然这玩意儿进了你们家,你老实,四爷性子又直,若是叫她拿住了,以后呼风唤雨的,将你们家折腾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何婉仪一噎,凌氏倒看得明白,上辈子那个吕素素,可不就是把他们家折腾得天翻地覆。不由得问道:“那夫人待要如何?”
凌氏冷笑道:“不过一个玩意儿,我已经写了书信给我哥哥,这两日我家里便会来人。县老爷要纳妾没得说,我亲自给他挑那等貌美贤惠的去服侍他,只是这个女人要进府,那绝对不可能的。”
何婉仪点点头忙道:“就是这个话,可不能叫她进府。”唯恐凌氏不知底细,拗不过县太老爷,又说道:“夫人不知,许是朱大嫂记恨她家夫君是为了四爷而死,又或是平日里我哪里慢待了她,她竟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以前寻了个窑姐儿叫锦娘的,哄着她去衙门里寻四爷,借机污了四爷的名声。我那时候怀着孩子将要生产,她还叫锦娘上门故意气我。一计不成,反被锦娘反咬一口,四爷知道了她的性子,便再不肯理会她,只命我每月里将银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