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诧异地看着朱兆平,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会这么说,我又如何会信她不信你。”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都听你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得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害了我娘。”
吕素素终于在茗双的监督下熬出来了一锅瘦肉粥,她盛了一碗,便没好气地端着往潘云屋里走去。
敲了敲门,潘云很快就过来开门,看见是吕素素,眼中似有躲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便转身走回了椅子上坐下。
吕素素心觉怪异,忙上前搁下饭碗,上前打量着潘云,忽地笑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潘云心里猛地一冲,就要抬头质问她,可是她害了自己娘亲的性命,可那心思才动,她就回过神来,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我不想去潭溪镇,那里离家太远,父母若是想念我,也不能过来看我了。”
吕素素顿觉无语,这一路上这位娇小姐已经无数次泪洒相思,念念叨叨的就是她那死了的双亲要是想念她可要怎么办?真是不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塞得都是稻草,人都死了,还管那么许多做甚?
只是吕素素却只敢在心里骂,脸上却还笑盈盈的,劝道:“娘子莫要难过了,老爷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必定该心疼了。再说去了潭溪镇,有了朱家公子的照拂,娘子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的。”
潘云垂着头又呜咽了几声,便在吕素素的劝慰下,渐渐消了声。她沉默地吃着饭,连打量都不敢。这妇人的一张脸都遮掩在轻纱后面,而那双眼又太过深沉,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翌日,重又启程时候,吕素素忽地发现了不妥,问道:“昨日来接咱们的,除了四爷和这位小兄弟,不是还有一个唤作茗喜的吗?怎的不见了踪迹。”
潘云心里一跳,忙低下头进了马车里。
朱兆平回道:“叫他先回去报信儿了,妹妹要回去了,家里头总要收拾出一间能看得过去的屋子才是。”
吕素素微微颔首,只是心里仍有疑惑,便是报信,等着快到了再去报不成吗?怎的这么早就走了。只是她还未曾想清楚,潘云却在马车上唤她。她只好打断了思路,往马车上去了。
一路上潘云都心惊肉跳,唯恐叫吕素素得了空闲去东想西想,或是掀开帘子再察觉了什么,于是指使着吕素素不是给她削苹果,便是给她倒茶喝,看着这些事很快做完,便又缠着她叫她说些她以前的事情。
吕素素虽觉得奇怪得很,可潘云缠得厉害,又问的都是她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只好绞尽脑汁编造了一些事情去搪塞她,很快就觉得精疲力尽。
而马车,也渐渐驶进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山谷里去。这里是朱兆平来时看中的地方,半日也不会有只鸟飞过,更别说是人了。
“走了一路了,下来歇歇吧!”
这是昨天说好的暗号,潘云一听,眼皮子立时跳了起来,看吕素素看过来,忙催促道:“快下去,快下去,走了一路可憋死我了。”
吕素素惊疑,这位娘子可从未这般性子跳脱过,怎的今个儿竟仿佛变了副模样,可潘云催促得急,吕素素只好顺从下了马车。转过身要去接潘云,却见那帘子晃了两晃,却不动了。
“娘子,你怎的不下来?”吕素素说着,便想要上去一探究竟。却忽觉身后微风细动,还未醒过神来,人已经被朱兆平按在了车辕上。
“朱家四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吕素素心中慌乱,忙尖声叫了起来:“娘子,娘子,你快出来救我。”
潘云自然不会冲出来救她,吕素素看着那帘子动也未动,忽然明白了,今日里的一切,应该都是她熬粥那会儿算计出来的。
“放开我!救命啊,有人在吗?”吕素素立时挣扎起来,可朱兆平将她死死按着,她动也不能动。而她的求助声,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压根儿也不会有人听见。
茗双已经拔出了尖刀,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扎进了吕素素的脖子上。血液四溅,茗双骇然松开手倒退了两步,朱兆平顺手拔下了那尖刀,用力扯着吕素素将她丢在了一旁的地上。
吕素素捂着脖子,血液仿佛流水般从脖子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浑身发冷打颤,正在慢慢死去。她挣扎着在地上坐起来,靠在车轮上,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瞪着朱兆平似乎有话要说。
朱兆平见她脸色惨白,马上就要死了,冷冷道:“你是吕素素。”
吕素素顿时明白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这次来,是专门来杀她的。可是为什么,这说不通啊?他是如何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又为何这般心狠手辣来杀自己?
可这些疑惑,她再也问不出口了,她慢慢歪下了脖子,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两辈子了,她都死在了这个男人手上。一次被毒死,受尽折磨,这次呢,更凶残,竟是废话半句没有,直接上来就要了她的命。
吕素素忽然哭了起来,她的计划还都没有开始呢,何氏生的那个小崽子没有淹死在荷花池里,他们这对儿蠢货夫妻也没有分崩离析,视如仇敌,还有她的儿子,儿子被他们弄去了哪里呢?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她呼出最后一口气而烟消云散,在神志消失的最后一瞬,吕素素忽然后悔了,她不想报仇了,她想好好的活着,带着她的儿子一起活着……
潘云躲在车厢里,手帕都被她咬烂了,眼见外面没了声响,她忙冲出去揭开了帘子,却看见那阿诺已经瞪着眼死去了。她又怕又怒,哆嗦了一会儿,忽地从车上滚落到了地下,冲上前扯住吕素素的尸身哭道:“你不许死,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死的。”
朱兆平上前去拉她,被潘云一把推开,哽咽着喊道:“你骗我,你说过的,会帮我问清楚我娘的真正死因。”
话音落,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嘚嘚”着飞奔而来,潘云的脸色立时从涨红变得雪白,她慌张地拉住朱兆平的衣袖,哆嗦道:“怎么办,有人来了。”
朱兆平温和地看着她,说道:“别怕,你不是说要知道你娘的真是死因,马上就能知道了。”说着跟茗双一道,把吕素素的尸身抬进了车厢里。
“你去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吧!”朱兆平拍了拍茗双的肩头,见他脸色苍白,安抚道:“别怕,她是死有余辜的。”
茗双当初是跟着朱兆平他们一道去的苍桐镇,这里头的是是非非,他可比旁人更清楚,点点头道:“我不怕,她早就该死了。”
等着茗双离开不久后,茗喜骑着骏马带着一个丫头奔了过来,潘云抹了眼泪定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个丫头是当初她从书院里离开的时候,给了一些安家费,打发走的燕儿。
朱兆平扶着她往前走,说道:“走吧,去问问她,我可是打听了好几天,才找到她的。”
潘云坐在石头上,听燕儿把那一晚上,她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那个阿诺说,书院是住不长久的,而且娘子原先嫁的那人,又势力颇大,必定还要出手对付咱们家,娘子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又说朱家的四爷虽温和可靠,到底不是自家的女婿,帮着办完丧事自然还是要回家去的,只有让四爷娶了娘子做二房,他才会永永远远地对娘子好。阿诺还说,她有法子叫四爷娶了娘子做二房,只是有个前提,娘子得失了双亲,孤孤单单的才好办事,不然不管是娘子,还是四爷,势必都不会允肯了这事儿的。”
潘云听得面如死灰,她爹死了,她娘八成已经心灰意冷,存了死志,只是惦记着她,才不敢跟着父亲一起走了,被吕素素这般说了一通,难免就想不开了。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朱兆平沉默地看着潘云大哭了一场,过来问那燕儿:“你可愿意继续跟着你家娘子伺候她?”
燕儿笑道:“自是愿意的,我无父无母,本就无依无靠,当初若不是阿诺实在厉害,非要逼着我们走,我们也不会走的。”
第088章
潘云终于跟着朱兆平进了朱家的大门。
何婉仪一手牵着朱妙莲, 一手抚着肚子,站在棠梨阁的庑廊下,静静凝视着庭院中新进才栽种下的一棵桃树。
因着上辈子,她对潘云是有些愧意的, 如果这辈子能补偿一些, 她心里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