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将军不放松(29)
萧傲心中一惊,忽而想到幼时他曾听母亲说过的话,当今圣上曾经在尚未登基时有一及其宠爱的丫鬟,后头死在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皇宫后院中,有多少意外,真的就是意外呢。
萧傲从小到大见过皇上不少回,幼时甚至在皇宫中住上了一些时日,对皇上有对君主的敬重,也有对长辈的亲近。
曾经所见过的那么多面,皇上无一不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但此时,这个高高在上将所有一切都握在掌心的帝王,大权在握、江山在手,却孤身一人躺在龙榻上轻声呜咽,眼圈泛红老态尽显。
皇上住的寝宫,自是不错的,金碧辉煌,各处无一瑕疵,此时瞧着却莫名觉得冷清。
萧傲在皇上贴身太监进来伺候后,起身朝着外面走,他已成年再在宫中过夜就很不像话了,贴身太监在将醒酒汤交给了他徒弟来伺候皇上用下,自己则是起身送萧傲出宫。
出宫时,萧傲垂眸盯着地面上的青石板,半晌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墙,很高。
天色渐暗,萧傲出宫之前,送他出来的太监低声道:
“小王爷,今儿是薇儿姑娘的忌日,皇上心里头不痛快,失态了。”
萧傲听懂了太监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后道:
“公公放心,我知晓的。”
镇北王府的马车依旧在宫门口候着,马车旁边福顺在候着,上车后萧傲随手撩开车帘,蓦然脑海中又浮现了皇上在龙榻上哭泣恍若孩童的模样。
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涌动起了一股冲动——
他想见凌清,就现在。
第26章 成婚,如今可该唤我一声……
皇伯伯尊贵如一国之君, 却也曾有留不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在年老醉酒后倚在塌上失声痛哭。
他只不过是一寻常凡夫俗子,一面觉得自己配不上凌清,一面却又不甘心任她嫁与旁人, 两面情绪互相撕扯, 脑中母亲规劝的话一遍遍的浮现。
各种思绪纷迭而至, 一时间让萧傲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他到底想作何……
在这乱糟糟的思绪中间,却有一想法格外清晰:他想见凌清,就现在。
吩咐福顺将马车赶到丞相府后的小巷子内, 虽说丞相府有护院,但是到底比不上萧傲的武艺高强,萧傲轻而易举的就□□进了院墙内。
早先他也曾经来过几次丞相府, 轻车熟路的去了凌清的扶摇院。
按理来说,现在正是去用膳的时候, 但扶摇院内萧傲却瞧见了冬枝守在外头, 萧傲对冬枝也有所了解,知晓凌清对冬枝信任异常,不管去何处都会带上冬枝一起。
萧傲进了扶摇院的后院,借着茂密树木的遮蔽, 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屋内的光景。
凌清坐在书桌前, 手边放着一个算盘, 桌上摆着几本账本,神色严肃将算盘拨弄的飞快,冬枝在此时推门而入,走到凌清的身边,小声的规劝道:
“小姐, 先用了晚膳再来看这些账本吧?”
凌清轻轻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萧傲的耳力极好,能清晰的听到凌清同冬枝说的话。
“罢了,就剩几页便能查完了。左右先将账本查完后再去用膳,免得明日母亲又说我歇息的太晚。”
冬枝又规劝了几句,无奈在一边将凌清桌上头的灯换了一盏亮堂的。
“小姐,那些管事们不敢阳奉阴违的,你何苦要这般仔细。”
凌清查完了一页,听到冬枝这话无奈一笑,回道:
“我知晓他们不敢阳奉阴违,但这账本还是要查的。更何况,你瞧母亲最近这时候,如若我手上无事可做,她便想带着我去参加一些夫人间的宴会,免不了要听旁人的闲言碎语,当真误无趣的紧,倒不如在家中查账落的自在。”
丞相夫人渐渐将她的嫁妆铺子全都送到了凌清的手上来,凌清每月单单就只是查账便要花费不少的心思,丞相夫人见凌清确实有事情要做,便不再来叫她一同去。
萧傲在树枝后,放置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如若并非是他,凌清身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必是旁人讨好奉承的,何须听旁人的闲言碎语,甚至因此便不想去那些宴会。
萧傲控制不住的向前一步,凌清十分警醒,在听到了异常的声音,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床边,冷声道:
“谁?!”
冬枝看凌清的模样,急忙到床边仔细的瞧了瞧,一阵风声吹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姐,大概就是外头的野猫。”
凌清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稍微有些酸痛的脖子,低声道:
“这时节的野猫确实是多了些,罢了,也有些冷了,将窗子给关上吧。”
冬枝按照凌清的吩咐关上了窗户,萧傲在后头盯着落在窗户上的剪影,就这么瞧着,直至夜深凌清在终于将所有的账目查完,冬枝起身去吩咐小厨房里头将凌清的晚膳送上。
第二日清早,丞相夫人要带着凌清与老夫人一同去慈安寺祈福,小凌殊这次也被带着一起,如今小凌殊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同凌清是一个性子,除了待家中人以外,旁的人冷淡的很。
只一点从未有过变化——对凌清的依赖。
马车是早几日就备好的,老夫人同凌清、小凌殊是一个马车,上车后刚开始凌殊还能勉强忍住性子,但是等到后面,小凌殊就控制不住的开始翻腾起了马车内的小抽屉。
找出了老夫人提前吩咐人准备好的糕点,将东西递到了凌清的面前,老夫人被小凌殊一面馋一面全都塞到凌清面前的模样逗弄的好笑,急忙拉开另外的抽屉。
“都有呢。”
慈安寺一如既往香火鼎盛,外头停了不少马车,多的是来祈福上香的达官贵人。
下了马车后,老夫人和丞相夫人带着小凌殊去了大殿,凌清自顾自的去了一个小院子,进去后一个年老的僧人正在诵经,听到凌清的脚步声后僧人睁开了眼睛,微微躬身开口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
“阿弥陀佛,劳烦师父了。”
凌清躬身回礼,冬枝将一荷包放在正中央的灯旁边,僧人回道:
“不敢当。”
这禅房内里放置着一盏长明灯,是萧傲出征后不久,凌清亲自过来点上的,上一世的凌清不信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但经过重生这等玄妙的事情,多少是信了几分。
点上了一盏长明灯,盼着萧傲在战场上能平安归来。
虽说如今他是回来了,但凌清这一习惯也未曾改掉,丞相夫人也知这一件事儿,所以在刚刚才会将小凌殊一并带走。
等走出禅房,凌清带着冬枝走过长廊,去了那一处隐蔽的小亭子。
凌清不知这慈安寺到底存了多长时间,自凌清记事起,便时常被丞相夫人带着一同来这一处烧香拜佛,寺庙内处处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青石板上爬满的青苔,寺庙内的粗·壮大树……
想到当初和萧傲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此处,泉眼依旧是咕噜咕噜的吐泡泡,池子里头的锦鲤比起曾经似乎要大上了不少,水清澈见底,池底的沙石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蓦然,凌清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一看,穿着劲装的萧傲站在不远处。
凌清神色冷淡,面不改色的躬身行礼。
“民女参见小王爷。”
按理来说凌清如今已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自是不必自称民女的,但在萧傲面前却一贯如此,萧傲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哑声询问:
“我……致如今,你可还愿做我妻。”
萧傲听闻丞相府要来慈安寺,便也跟了过来,一直跟在凌清身后,在凌清走后进了那一间禅房,问了那僧人,得知凌清是在他出征那年来寺庙点的长明灯,心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似的。
蓦然,想起了他幼时,每次父亲出征,母亲也是这般诚惶诚恐的带着他到寺庙中祈福,这慈安寺中,也是有他娘为他爹点的长明灯。
许多时,他娘在烛火下为他爹做衣裳时泣不成声,夜夜担忧的连觉都睡不安稳。
萧傲一直用自己以为的最妥当的方式来对待凌清,却好像从未开口问过凌清她到底愿意与否,此次鼓起所有勇气来询问。
如若凌清同意,他……便会如同他母亲所说的那般,待她好一辈子。
凌清攥紧手上的帕子,对上萧傲充满希翼的眸子,轻笑了一声,随后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