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娘子追夫记(重生)+番外(7)
祝银屏嘴巴一瘪,差点哽咽出声,为了掩饰尴尬,没走出几步,她就大声叫喊:“翠儿!翠儿!你来找我了吗?我脚崴了,快来搀我!”
翠儿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
祝银屏赌气似的甩开陶子谦的胳膊,道了声谢,一把拉住翠儿,向前猛走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脚崴”了,只好作出一瘸一拐的样子,慢慢走远。
翠儿悄悄在她耳侧问道:“小姐你不是要勾引定远侯的么……定远侯呢?”
祝银屏隔着衣袖掐了她一把,把翠儿疼得龇牙咧嘴。
“别问!”
仓皇而逃的祝银屏不知道,在她身后,陶子谦注视了她很久,直到那抹宝蓝色消失在梨花尽头。
他漆黑的眸子里波涛汹涌,似乎有无数种情绪交集汇聚,然而哪一种也没有流露出来。
“呵……”
最终,他的嘴角微微上勾,轻轻笑出了声。
这女人,演技还是这样差。
同样的戏码,在他眼前表演了两次。
不,如果算上“预演”的话,是三次。
祝银屏一直以为,她和陶子谦初次相遇,是在这白梨浦的冷月亭,她当时用同一套伎俩勾引薛达,却被薛达冷言训斥,全部丑态,尽收陶子谦眼底。
其实不是。
陶子谦在亭中缓慢坐下,抚了抚下巴,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种种记忆,一并想起,这滋味,不好受呢。
前世陶子谦第一次见到祝银屏,的确是在元德六年三月初十的庆王府,只不过,要更早一点儿。
原来,陶家以桑蚕起家,积累数代,至陶父这一辈,家中已有百多张织机,富甲一方。不过养蚕织缎太过依赖天时,从陶父起便努力转变,在苏州一地开了多家布庄、绸缎庄。陶子谦更将生意拓展到金陵,又涉足其他多种生意,家业越做越大。
陶子谦在西北行商时,曾偶然救过落单遇难的定远侯薛达,薛达感其恩义,引以为知交。后来得知薛达爱花成痴,陶子谦行走四方时便顺便搜罗些奇花异草给他,让薛达十分欢喜。此番薛达返回金陵,得知陶子谦也将家业迁到此处,有心回报于他,于是经常带他出入达官显贵宅邸,帮他打通门路。
今次庆王妃过寿,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陶子谦便带了许多柜上的时新样式给家眷们过目,开宴前已经做成了好几笔买卖。他不在受邀之列,原本打算在宴会正式开始前离开,却被薛达拉来看梨花。
来白梨浦的路上,薛达要去解手,陶子谦便自己慢慢朝前走,这便撞到了祝银屏。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只是看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鬼鬼祟祟地拉着个小丫鬟在矮墙后,比比划划不知在说些什么,好似说的十分投入。
陶子谦心生好奇,便把脚步放轻,走到近处,躲在矮墙后头偷听。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说:“放心吧,小姐。我都看到了,定远侯正往白梨浦去呢。”
另一个清越婉转的声音说:“……等他走到梨花深处……没人看见的地方……我就这样,嗯,然后再这样……”
那女子的动作很大,墙后衣裙窸窣作响,还有小丫鬟几声压抑不住的闷笑,陶子谦只恨自己没长一双透视眼。
“开春我可是在归善寺抽中了姻缘上上签,一千个里头才有一支呢!所以今年我一定能给自己找个举世无双的好相公!”
嚯,好厉害!陶子谦由衷赞叹。
“哎呀,定远侯来了!”小丫鬟叫了一声。
“过来!我们先躲到那间屋子里,这边……”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陶子谦缓缓起身,一时起了促狭之心,没急着把听墙根的收获告诉薛达,反而在进入白梨浦后,故意和薛达拉开了点距离,隐身在花海中,想要瞧瞧那女子口中的“这样”、“那样”到底是怎样。
但当那女子跌倒在薛达脚边,凄楚可怜地抬起头时,陶子谦觉得后悔了。
女子肌如白雪,鬓发堆烟,鹅蛋脸上眉眼弯弯,红唇像莲瓣一样纤丽柔媚。
陶子谦莫名生出了怜惜之心,倒不如把薛达拉走,他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这样的美人,嫁谁不好,何必受他的奚落。
又见那美人款款扶着薛达,温婉和顺地自报家门:“妾身姓祝,姊妹中行三,侯爷叫我祝三娘子就是了……”
祝三娘子?……所以是南安侯府的三小姐,人称“金陵第一美人”的那个?平日那些光顾他家店铺的贵女们,可没少提到这一位。
这个“第一美人”,原本以为多少有夸张,现在看来竟是名副其实,陶子谦暗中感慨。
不过,冷血无情的定远侯并不会优待美人。
在美人想要借势扑倒他怀里时,薛达一个利落地劈手,几乎把美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薛达整了整衣服,冷冷道:“本侯对医理有些粗浅的研究,三娘子既能跳动得如此活泼,想是没事,还是请娘子自己走回主院吧。”
他如避蛇蝎,转身便走,连林中的陶子谦都给忘掉了,临走还刻薄地补上一句:“三娘子以后要摔不要选在这白梨浦,崴了脚不要紧,撞断了梨树枝就不好了。花园里的细沙地,王府前的石板道,随便你摔。”
唉,陶子谦无声叹息。
倒是个绝无仅有的美人儿,可惜受辱。
不过,他这叹息也有一多半是为了自己,毕竟薛达一走,就让他的处境变得及其尴尬。
祝三娘子背对着他站着,纤瘦袅娜的身躯一抖一抖的,想必是在无声流泪,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哭不完。
他是练过些拳脚,但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这时出去必会惊动她,也就暴露了自己一直在偷听。 *
可若一直等下去……好像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他听说女子一但伤情,眼泪就像绝了堤的洪水,也许哭上个把时辰都有可能。
陶子谦打了个冷战,觉得和呆站上一个时辰比起来,名誉受些损害好像也不是多么大不了。
“咳。”他轻咳一声,迈步向前。
祝三娘子猛地转过身来,像见了鬼一样,嘴巴张得圆圆的,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陶子谦吃惊的是,她其实并没有在哭。
她只是很生气,非常生气,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胸腔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却灿若星辰,里头燃着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祝三娘子见了他愈发愤怒,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要破口大骂了,不过,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狠狠瞪了他一言,转身便跑。
看那灵巧劲,不需要钻研医理,也知道她的脚,好得很。
这倒是有意思了。
因着生意的缘故,陶子谦见过太多高门贵女,无论老幼美丑,她们大多循规蹈矩,一举一动绝不出格,单薄的像个人偶,便是鼓捣些阴谋,也是挂着一丝不苟的微笑,杀人于无形。
如此美貌,又如此生动,甚至可以说带着股莽撞的、野生的气息,这样的人,他还是头一回碰上。
可是,怎么嫁了他之后,那双眼睛里的火光就好像熄灭了呢……
陶子谦深深叹了口气。
第6章 愤怒 从白梨浦返回王府主院的一路上,……
从白梨浦返回王府主院的一路上,祝银屏几乎是落荒而逃。
前世在白梨浦初见,她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可她记得他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分明含着爱慕,还有其他一些她至今也不太懂的内容。
后来在北园更是……
她中了情药,被迷得五荤八素,当陶子谦是登徒子,扯着他放狠话,说回头必会找他算账。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避无可避。那样尴尬的境地下,他把她的头按到胸口,堵住嘴巴,不让她讲话,自己却在她耳边念个没完:
“在下姓陶,双名子谦,家在小长干十安街陶氏大宅。小娘子可要记牢了,别找错了人算账。”
“呵——别乱来。”他低笑,牢牢握住她到处乱抓的手。
“小娘子若来找我算账,陶某必翘首企足、伫候佳音……”
“嘶——别挠。小娘子这般热切,陶某愿荐枕席,结成良缘,只是不能在这里……”
他厚颜无耻,趁她神志不清,嘴上占了无数便宜。
而她满眼只有一片被泪水濡湿的青衫。
祝银屏猛然站住,高高仰起头,让春风把眼眶里就快流出来的泪珠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