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儿却摇头表示还不够,美滋滋的开始畅想,“我比较贪心,想要赚好多好多,之后带着点妆阁走出临阳,开很多分店,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能被那些达官贵人府里的夫人小姐们追捧,再传入皇帝的后宫,没准最后还能混个皇商当当。”
“我算是听明白了。”燕洐仗着个高,直接把胳膊搭林玥儿的脑袋上,“挣钱不是你的最终目的,权势才是~”
林玥儿听得一愣,似乎连自己也没有细想过,原来,她这么拼命是因为喜欢权势吗?
忽然,一个喑哑悲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果,我才是手中掌握权势的那一方,你和娘,是不是都不用死?
那个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声震天的夜晚。
林玥儿愣怔着双眼,整个呆住。
当天傍晚,林玥儿就带着樱草与便宜娘住入新房。
收拾行李时,一个褐红色的锦盒跌了出来。
林玥儿没有多想,顺手就拿到面前打开看。
在看到盒子里,那支曾被护在心口,如今已断做两节的白兰珍珠卷须簪时,仿佛见鬼般,火速把簪子丢回盒子里盖上,急不可耐的塞到柜子里隐秘的角落。
平复心绪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等整理完行李,窗外夜色已深。
洗漱过后,林玥儿舒舒服服的钻入被窝。
回想到白日的事,她甩了甩脑袋,又拍了拍脸,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
于是被子一拉,闷头去睡。
许是真的累极,林玥儿一沾枕头就睡去,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白云远山,落日斜阳,小小的宅院开满白兰花,正房院子前植着纳凉的葡萄架,葡萄架下还有轻摇的秋千……
仿佛置身画中。
林玥儿看到自己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翘着脚向前荡去,嘴里喊着,“高些,高些,傅师兄,再高些~”
“好。”那熟悉又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有种失真的缥缈。
猛地一下,林玥儿从梦中惊醒,抹去额前湿意,沁了满手冷汗。
呆呆坐在床头,她紧捂着心口,怔怔睁着眼。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并且早已忘掉他
原来,不是这样的么?
☆、念念难忘
城郊破落的寺庙里,这一丛那一丛,七倒八歪着面色愁苦的人群。
痛苦的□□声、孩童的啼哭声、还有那怨天地不仁的咒骂声……
嘈嘈杂杂,不绝于耳。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呼,“发粥了发粥了!”
话音刚起,原本还歪倒在地的众人,攥紧手中豁口的空碗,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姑娘,你怎么不去?慢了可就连米汤也捞不到了。”
耳畔那道颤巍巍的嗓音一顿,疑惑道:“难道,你也伤了腿?”
说话的是一名鸡皮鹤发的老者,林玥儿回头看去,视线移向他的小腿,那里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
此刻荒凉的破庙,一老一少,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玥儿下意识摸了摸蘸满泥浆的脸,摇头道:“没有,但粥少人多,我即便是去了也抢不过,索性留下,省点力气也好。”
三个月前林玥儿以外出考察点妆阁分店地址为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便宜娘放人。
面对燕洐,她倒是半真半假的说了真相,告诉他自己是去找傅云弈的,毕竟后续少不了他的掩护。
长途跋涉一路走来,连绵的雨几乎没有断绝,今年五月后暴雨激增,有时一下便是十天以上。
终于在七月初,沿江流域发了第一场洪水,连着冲毁几个村子的房屋与庄稼。
放眼望去,死伤无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水波。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纷纷逃往揭阳、上京等城镇避难,许多小城小镇在收容了一批又一批的灾民后终于无力承担,大批的灾民逃难,令场面一度混乱。
她赶路的马车,便是被走投无路的灾民一哄而上,抢了个精光。
好在她的危机意识向来强,贴身还藏着十两银票,这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可,那支她送去首饰铺,重新镶好的白兰珍珠卷须簪却不见了。
因为既要继续赶路,又要防止再次被劫,所以林玥儿索性用手蘸了污泥往面上一抹,再换上一套破衣烂裳,混入人群。
昨夜她终于赶到上京城郊,可城门紧闭,一身甲胄的官兵层层把关,谁也不放入。
她一点办法也想不出,只能暂时与灾民一块窝在这破落的寺庙中。
闻言,老者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凹陷的眼窝满是死寂,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官兵把着城门不让进,每日发的那点米粥够管什么事,这是诚心要让我们去死啊。”
林玥儿回身看他,想了想挪过去,从怀里拿出两块干硬的胡饼,拍了拍后分出去一块。
这块干瘪冷硬的胡饼,于他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老者双目大瞠半抢半夺的接过胡饼,狼吞虎咽的吞了好几口,等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姑娘,你是个好人啊。”看着手里的半块胡饼,他眼角沁出泪来,护在小腿上的那只手,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收紧。
半晌过后,老者颤着嗓子看向她:“老头子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但姑娘你是好人,不该在这等死。今日这块饼老头子我无以为报,便告诉姑娘一个入城的方法吧……”
同一时间,景王府——忆兰轩
“谢寒,此次多亏有你。”
谢寒接过饮尽的药碗放回桌案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低声问道:“此番遇险,会否仍是梁家人所为?”
靠坐在床榻的傅云弈垂着眼,右手捂上左肩撕裂处,两道浓眉随之轻轻一蹙,阴影之下的眼眸仿如月下深海,晦暗不明。
良久,傅云弈嘴角落了一丝冷笑,“树倒猢狲散,娴妃失宠、梁家失势,他们如今自身难保,对冷宫的那位避之不及。除非娴妃复宠,否则你以为,梁家还会再替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效力?”
被傅云弈这么一点,谢寒一下就明白了,其实以娴妃的手段,原本想要复宠,也并非全无可能之事。
只可惜,如今圣眷正浓的丽妃,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暗中送进宫的美人,所以娴妃想要翻身,根本毫无可能。
“复宠?呵——”傅云弈一声低喃,玩味的语调杂糅了一分讥诮,“死灰,何以复燃?”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声叩门声,谢寒与傅云弈对视一眼,转身踱去门边。
等他再回到傅云弈身畔时,手里便多了一枚绯色绣花锦囊。
接过锦囊,傅云弈直接取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是丽妃娘娘用娟秀的小楷写的一行字。
——娴妃昨夜已被圣上一杯毒酒赐死冷宫
傅云弈白洁细长的手指搭在纸条两端,在看清字迹的刹那,不可自抑的轻轻一颤。
三年了,傅云弈神情微恍,他终于将那女人送入黄泉。
娴妃既是梁家三小姐,也是景王侧妃的胞姐,更是当年逼走母亲与害死玥儿的罪魁祸首。
三年前的她宠冠后宫,面对那样强大的对手,一开始的他根本无力抗衡。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与她斗,所以他花了两年时间,培养出一名足以与她分庭抗礼的绝色美姬,暗中送入宫去。
如今,她终于死了,可他的心里却升起一股难以填补的空虚感。
罪魁祸首终于死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玥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软被上,碧青色的荷包早已破旧不堪,傅云弈的视线落在绣工蹩脚的白兰花上,久久难以回神。
谢寒抱剑倚在梁柱下,侧着脸朝他看过去。
三年前,两人一路逃到上京,途中追兵无数,他们丢了行李、丢了马车、傅云弈甚至丢了半条命也要将这枚荷包抢回来。
“娴妃已死。”谢寒收回视线,“公子,也该放下了。”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傅云弈薄唇紧抿,那双深沉的眼眸,装着对过往岁月的无限眷恋。
放下?他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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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会有好报,古人诚不欺我。
一块胡饼换一个进城的方法,这买卖划算!
出发前,林玥儿又沾了一手泥往脸上补了层‘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