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再道个别?”
“不用了,她能明白。”
苏寒山问,“要回去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道士意味深长。
“只要你准备好一颗坚定离开的心。”
苏寒山怔了下。
道士也不说其他的,只指着天空:“你看那颗太阳,与你原来世界所见,可有差别?”
☆、第 34 章
苏寒山摇头:“并无差别,所以我才一直认为我所处的是一个平行时空。”
“平行时空?”道士似乎笑了一下,“很多人基于自己的认知,往往会把事情简单化或者复杂化。“
“什么意思?不是平行时空吗?”苏寒山问。
“这个事情我没法与你解释清楚。”
道士说,“我问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苏寒山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道士微微一笑。
苏寒山眼前所见逐渐模糊,旋即一阵天旋地转,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了。
好似一瞬,又好似很久很久。
这段旅程中,他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和认知,这是一种很奇妙但并不愉快的体验。
一个人如果睡了一觉,醒来是有时间认知的,大约能知道睡了多久。
而一个昏迷的人醒来,基本都是丧失了时间认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
但苏寒山是清醒着丧失了对时间的认知,这让他无缘无故生出一股恐慌之感,心跳都不由加快了起来。
这并不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因为他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是放假与大学室友们告别?
还是坐车来到了外婆家?
好像都不是,还有一段,他竟一时半会如同失忆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
“山山,票买好了吗?几点的?”外婆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房间里,将他全身的感知一点一点拉回现实中。
他脑海里的记忆正在逐渐复苏。
“啪嗒”一声,外婆开门进来。
“还不起来?”
苏寒山环顾四周,从床上缓缓坐起:“外婆,今天几号啊?”
外婆没好气地:“几号?你睡傻了,几号都不知道了?今天25号,快起来!”
苏寒山心算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忙跳下床。
“我出去一下!”
他跑出门,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出熟悉的手机。
打开一看,屏幕就亮了起来。
2020年8月25日,九点五十七分,星期二。
七夕节。
他的手指顿了下,点开短信,有一条高铁票的信息,是28号的,也就是星期五。
他站在原地,太阳照着他,纵然高温天气,他心里依然发凉。
他全想起来了!
那个宅子。
君如是。
如意,君明月,君正,李氏……
不是做梦,绝不会是做梦。
他一口气跑到了宅子前,宅子完好无损,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并没有被火烧的样子。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去。
走到那个熟悉的后院,看见那个熟悉的上了锁的荒废的房间。
苏寒山犹豫了一会,才猛地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房间依然是房间,在零零碎碎的阳光下,灰尘在空气里狂舞着,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变。
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整洁的、温馨的古代房间。
他转身望去,身后枫叶殷红似血,才与他的记忆产生一点点重合。
今天是星期二,他明明记得,星期四还和君如是见了面,也是在星期四,他还和她约定了,等寒假再见。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相册,企图证明,这一切存在的痕迹,但是手机相册所有的照片都是之前的,并没有任何特殊。
苏寒山挪动脚步,在那枫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捡起一片枫叶对着阳光看着,枫叶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仔细描摹着君如是的样子。
他曾和她说,如果他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那么她是无法向任何人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
现在对他来说,竟然也是如此。
这段经历分明就是真实的,可他也无法证明,哪怕是说服自己,都只能出于感性。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一直到太阳偏移,阳光落不到他的身上,他才感觉到一丝凉意。
苏寒山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下午三点了。
可是那个房间依然原样,并没有人从里面笑意盈盈地走出来,轻声唤他:“苏公子。”
他站起身,看了眼那个荒废的房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
君如是拿着帕子咳了好一阵,如意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赶紧过来拍着她的背。
“姑娘,眼见着要好了,怎么又咳起来了?”
君如是摇了摇头:“……没事。”
如意望了眼窗外,是个阴天,还起了风。
她将窗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关严实了,又将门上的厚帘子放了下来。
她将药碗端过来:“姑娘,把药喝了吧,免得凉了。”
君如是接过。
如意在一旁坐下来,托着腮:“李夫人不在的日子真清净,偏老爷今日又去接了,恐怕是要接回来的了。”
“那是自然,明儿就三十了,哪有过年不在一起过的。”
“姑娘,你说,李夫人这次赌气回了李家,再回来会不会脾气好一点?”
君如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妨,咱们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不与她来往。”
如意点点头:“不过二小姐倒是转了性子一样,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早来闹了几回了,现在倒是不常来,听说还跟萍儿学起绣花了。”
“这倒也不错,身为女子,即便不能如男子那般入仕打仗的成就,也该有些兴趣爱好才是,否则又是为什么活着呢?”
“为什么活着?”如意想了想,笑道,“我倒没有什么志向,只为了姑娘活着。”
“如意。”君如是认真起来,望着她,“你有什么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种花算不算?”
“算,自然算,那你以后还想做什么呢?”
“想和姑娘一直在一起。”
“这个不算,再想一个,可以与花有关的。”
如意捧着脸畅想:“那就买个园子,种好多花,再养一些小鸡和小鸭放在里面,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菊花,冬天还有梅花呢。”
“像梅园那样吗?”
“梅园太大了,我可不敢想,像梅园一半…不,一半的一半大就好了,等花开的时候我也请人来看,看花不要钱,但如果他们从我这里买盆花,或者花种,那还能赚钱呢。”
君如是玩笑道:“这个想法甚好,我听了也很喜欢,最好到那时,我们如意已经有了一个‘如意’郎君了……”
“欸呀,姑娘……”如意脸红了,“我可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和姑娘待在一起就很好。”
“如意是不愿意嫁人吗?”
“不,我要等姑娘嫁了好人家之后再想这个事。”
君如是轻轻笑了下:“那我们说园子的事吧,你说得倒挺好,我们如今也有不少钱了,纵然景寿州的园子买不起,可启源镇的小园子倒可以看一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真的要买吗?”如意眼都亮了。
“自然。”君如是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不过也要买得起的。”
“太好了姑娘,那我们在原来宅子那里买吧。”如意高兴道,“我可喜欢那里了,小白也是在那里捡的呢,是不是呀,小白~”
最后一句话她对着正在玩耍的小白说。
这句话勾起了君如是的回忆,如潮水一般,似乎要将她淹没。
自苏寒山走后,她从未提起过,自然,也是不知可向谁提起。
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无人知他,无人知她。
他的存在随风消逝,只停留在她短短的记忆中。
她活了十几年,苏寒山的出现不过仅有几月,可她的生活似乎充满了他的影子,他的脚步烙印在了她以后每一处人生轨迹当中。
她抬头望向太阳,月亮,望向遥远的银河,都能想起他的话。
以至于,她读书时,那些历史,那些诗词,无一不是他的影子。
说也奇怪,他在时,她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感觉,等他消失了,反倒处处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