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幸福生活(双重生)(127)
宋清肃一笑,“你若觉得不妥,便自去同容相说说。”
“我倒是想。”副统领闻言撇嘴道:“除了将军你,谁能进屋?容相又不出门,要怎么说?”
他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腹诽,半晌,叹了一声,摆手道:“算了,我再去打点一下。”说着,复又踏进了雨中,消失在了庭院外。
宋清肃垂眸,眼中的笑意渐散。
当空一阵惊雷打下,堪堪停在面前。
他看了一眼容清紧闭的房门,转身走回了自己屋中。
天色微沉,屋里有些阴翳,也没有点灯。宋清肃推门走进,默不作声地坐在了桌旁。
“走了?”
榻边响起一道浅淡的声音,厚厚的被衾中,一人身披着雪白大氅,隔着帐帘向他看来。
“嗯。”宋清肃抿了抿唇,应道。
“她派金吾卫跟在我身边。这是个难啃的骨头,明日要想办法将他们困住。”白皙纤长的指微挑起帘子,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
宋清肃皱紧了眉头,半晌,哑声道:“您定要如此?陛下产期在即,若是她知道了,悲伤过度有性命之忧又当如何?”
窗外雨声淅沥,衬得这屋中极静。
半晌,容清轻声道:“所以,我恳求你,先将消息压下,待她生产完再说。”
“这又有什么区别?”宋清肃猛地站起身,却仍尽力压低了声音,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您分明可以陪在她身边!”
桌上的茶盏轻晃着,险些落下。
“然后呢?陪在她身边几日,在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之时还要照顾我,最后再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许久,容清看着窗外阴沉的天,低低一笑,“清肃,这太残忍。”
窗外的一支海棠花被雨打湿,艳得灼人眼目。他看着,有些恍惚,仿佛是今生初见那日,她穿着绯色的衣裙,眉眼矜贵,冲着他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容清忽然就笑了起来。
半晌,他转过眸,眸子如深海一般沉静,“我最近已是昏迷多醒来的时辰少了,想着,时日也不多了。”
“就这样吧。”他淡淡地笑着,心中微酸,“清肃,劳烦你帮我照顾好她。”
“你是她的夫君,我照顾算什么?”宋清肃淡淡地道了一句,抬眸时却看见那一双温和的,满含恳求的眸子。
名满天下的容相什么时候有过这副神情?
谁又能想到运筹帷幄清贵高华的容相,此时却蜗居于一隅,勉强度日。
宋清肃不忍心再看,他偏过脸,撑着桌面的手收紧,半晌,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好。”
容清缓缓地笑了,神色有几分释然,“多谢。”
窗外的雨下得更密了,天光微弱。
风起,云不动。
——
京城上空亦是阴云密布,雨虽还未下来,空气中却已有了湿润的水汽。闷,且湿热,有些喘不上气来。
皇宫中的诸人俱是满脸的凝重之色。
乾宁殿中的众臣坐立不安,踱来踱去,不时地发出一声长叹。
后宫永和殿内,灯火通明,侍女稳婆们神色焦急,不停地从小门处进进出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
内室中,云城躺在榻上,轻轻地喘着气。
太医院的太医俱都围在身侧,不停地忙碌着。
一年前的那次落崖她伤了元气,隐患埋下,直到生产之时方才显现出来。气弱体虚,极易产生血崩之症。
云城唇色有些发白,额上的发已俱被汗水浸湿贴在面上,紧闭着双眼。
“皇姐!”云川跪在一旁焦急地轻拍着她的面颊,“别睡!再用点力孩子就出来了!皇姐,别睡……”
院正给她灌下去了一碗参汤吊着。
“容清……”云城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发出几声轻唤,却依旧是半昏迷着。
“太医!”云川咬紧了唇,猛地回头看向院正,“怎么回事!”
“陛下气血实在虚弱,老臣也只能暂且以党参吊着。”院正满目忧色,“孩子出来半个头,陛下若是不能自己再用一把力,恐怕……”
云川紧紧握住云城的手,她沉默了半晌,哑着声道:“若不能两全,保陛下。”
“是。”
“不……”云城的手指动了动,微微醒转过来。
“皇姐!”云川慌忙回身。
“保……孩子……”云城闭了下眼,紧蹙起眉,脸上已没了血色。
“别睡过去。”云川眼中的泪摇摇欲坠,她忍着泪意哑声附在她耳边轻道:“再用点力,孩子马上出来了。”
门口忽地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云川抬目望去,竟是宋清肃。
他挥开阻拦的人,一身长衫夹杂着湿润的水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大步走进内室,跪坐在云城榻边。
云城抬了抬眼,“他……呢?”
一串冰冰凉凉的东西套在了她的腕上,是容清不离身的手串。
“相爷路上耽搁了,派臣快马加鞭赶来传信。”宋清肃眼中带着温润的笑意,抬手抚开她面上沾湿的发,“他说——孩子的名字已取好了。”
灯影重重中,光影模糊不清。
恍恍惚惚地抬起眼,面前的人竟同容清的侧脸重合。疼痛麻木了神经,她已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何人。云城眨了眨眼,带着哭腔委屈地低唤了一声,“容清,你为什么才来?”
宋清肃身子猛地僵住。
半晌,他溢出一丝苦笑,像那人一般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城儿,我回来了。”
十指相交,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滑落渗入枕中。
下身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云城看着床榻上明黄色的床帐,蓦然握紧了宋清肃的手。
乌云滚滚,外面一道闪电啪地打在窗前。
紧接着,一道惊雷响起,震耳欲聋。
乾宁殿中的诸臣险些被惊得跳了起来。酝酿了几天的大雨哗哗地落下,浓重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寂静的宫中,婴儿啼哭声传来。
小德子脚步匆匆地赶进乾宁殿中。
“德公公!”千里迢迢从老家赶回来的杜嵩一把拉住了他,神色慌张,“怎么样?”
小德子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龙凤胎,母子平安。”
吊了一晚上的气总算松了一口,众臣相互看看,长叹一声。
孩子被送到了偏殿由太医照看着,云城沉沉地昏睡在榻上。
“为何会昏过去?”
“将军,陛下是体力耗尽,并无大碍了。”
宋清肃点了点头,万军面前眼都不眨一下的大将军,此刻额上竟已满是汗珠。
他垂眸静静地看了云城半晌,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屋子。
云川用布巾轻轻擦拭着云城的额头,半晌,看着她腕上那串深色的串珠,沉沉地叹了一声,眸中有几分忧色。
——
生产完后云城在一帮子太医的唠叨下被迫在屋中休养了一个多月,朝臣们也联名上书让她好生休养,政事不必忧心。
云城险些老泪纵横,心认为这帮大臣总算懂得体谅她了。可没过多久,就觉出不对劲了。
她心里记挂着容清,问起下人们时却一律回话尚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其余的一概不说。
云城心里恼火,又七上八下地放不下心来,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直到了九月中,她身子早已大好,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开了房门,穿着朝服气势汹汹地进了乾宁殿。
大殿里,朝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一片寂静无声。
云城抬起眸,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半晌,将手中奏折狠狠掷在地上,“朕问你们容清呢!都哑巴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将头更低地垂了下去。
似乎是过了许久,宋清肃低叹一声,走出行列,掀起官袍跪在大殿正中,“回京途中遇到大雨,途径蜀中时,突发山崩,容相……所乘马车被冲至悬崖之下。”
他以额贴地,哑声道:“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云城的面色一瞬惨白,她怔然地看着宋清肃,眸中瞬时失了神采。
她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殿中静得几可听闻呼吸之声,云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哑声道了一句:“退朝……”此话方落,人却从七八级高的台阶上栽倒了下来。
“陛下!”
云城昏迷了五日,高烧不退,直至第六日晨间方才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