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幸福生活(双重生)(109)
药量不多,不过小小一碗,却喂了小有大半个时辰。纵是如此,还是撒了一大半,喝下去的统共没有一匙。
云城盯着被汤药浸湿的帕子,沉默良久。
梁皇静静地躺在龙床之上,双眸紧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床幔上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铜铃似的眼珠黑白分明,云城仰着头同它对视许久,硬生生压下了泛起的泪意。
半晌,她将药碗轻轻搁在一旁的小几上。
“殿下。”下人从门外快步走进,悄声附在她耳边道:“容相同般若大师已至,现下候在外面。”
云城蓦地睁开了眼,“快请。”
来人素衣袈裟,面目慈祥,同容清一样,腕间戴着一串檀木手串。看样子年岁已不轻了,却又并无白须白发,一时猜不出有多少年岁。
“大师。”云城急急迎上前去,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深夜劳烦您前来,还请莫怪。”
“无妨。”般若微微一笑,回了一礼,向她身后看了一眼,“可否容老衲先为陛下诊脉?”
“自然。”云城忙侧过身,“您请。”
殿里侍候的人都被云城暂且唤了出去,只余下亲近之人随侍身边。厚厚的帐幔垂着,殿内无风,烛火轻燃,偶有细碎的哔啵声炸开,显得这殿里还有些人气。
云城眉心微微拧着,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处。她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吊桶,却又近乡情怯似的欲言又止。
“师父,如何?”容清轻轻转了下腕上的手串,眉间亦是忧色浓重。
般若却迟迟没有应声。
唯一仅存的些许希望破灭,云城眸底的光亮一点点逝去,唯余下晦暗之色。
“您也没有办法了吗?”她颓然地低叹一声,面色惨淡。
“毒已深入骨髓,再难救治,已是无力回天。”般若叹了一声,收回手,“唯今尽老衲之力也只能给陛下多延续半月的性命,但也只能是勉强撑着罢了。只是……”
“毒?”云城蓦然抬眸,“您说父皇被下了毒?”
“是什么毒?”
容清与云城眸色一凝,同时开口问道。
“什么毒倒说不清。”般若顿了一下,看向他们二人,意有所指道:“老衲只知晓这毒是由西域而来,药性寒凉。长期服用寒气入骨,兼之陛下年老身子本就孱弱,方至如此情状。”
这一番话说完,屋内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云城的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颤,茶盏中的水倾洒出来,瞬时烫红了一大片肌肤。
“原来如此……”她抬眸看向容清,“戚殷隐姓埋名来我大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云城缓缓握紧了拳,“他若死了便罢,若还活着……”
“殿下。”容清忽轻声道:“戚殷长久被软禁在公主府,出府机会甚少,更遑论亲自下毒。”他顿了顿,看着她,“只怕这大梁皇城中还有内应。”
他的眸光温缓平和,宛如一泓泉水将她心底里窜上来的那股不受控制的邪火压了下去。云城一怔,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有理。”她双手无力地张开又握住,垂眸低声自语,“不能打草惊蛇。”
少顷,云城恳切地看向般若,“半月也好,几日也罢,能撑多久撑多久。劳烦您尽全力延续父皇的性命,需何药材,本宫便是掘地三尺也给您寻来。”
“殿下。”般若眸光慈悲地看着她道:“纵使延续,也不过多吊命几日罢了。大限已至,何苦执意如此,不过都是些徒劳之功。”
“您可想好了?”
“这有什么可想的。”云城扯了下嘴角,“便只有一个时辰,本宫亦愿意。想必……母后和云川也是这么想的,总该……”她眸光黯淡下去,“好好道个别。”
“世事无常,不是所有人相别之时都能有道别的机会。”般若道:“你活了两辈子,还是没能看清吗?”
“大师……”云城蓦地抬眸,神色惊诧,随即又看向容清。
他轻轻颔首,安抚地向她浅笑。
“这药材倒没有多昂贵,只是……”般若略顿了顿,却看向容清。后者面色平静,敛袖一礼,“还请师父竭尽全力。”
“你当真要如此?”般若沉沉叹了一声,末了起身沉声道:“罢了,老衲多说无益,只随你们的心吧。”
容清亲自送般若回山,云城坐在皇帝榻前,怔怔地有些出神。
“殿下。”夕颜轻唤一声,“您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云城犹豫着道:“大师的话有些奇怪,像是……”说到一半,却又没了音。
“像是什么?”夕颜问道。
“算了。”云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许是我想多了。”
“苏公公。”她顿了一下,吩咐道:“你让小欢子去梵净山上走一趟,看看大师需要些什么药材,本宫好准备。”
“殿下。”苏东风神色呐呐,“小欢子他……不知道跑去哪了……”
“苏公公。”闻言,云城面色不大好看,“你也是在父皇跟前侍候的老人了,小欢子是自小跟着你的,怎么还能出这种事?”
“哎。”苏公公赔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等找着人了,老奴定好好责罚他,没有下次了。”
“起来吧。”云城瞥开眼淡声道,“那就另派一人……”
“殿下。”小德子忽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凝重,“有下人在御花园的角落发现了小欢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苏东风,“和五王爷身边小影子的尸体。”
第93章 动手 我晓得的
一夜北风萧瑟,这两具尸体已然面挂冰霜,隐隐泛着铁青。
僵直的尸首面上还带有死前那抹诡谲的笑,呼啸大风穿林而过,呜呜作响,许是风过大了,“扑通”一声竟将小欢子的尸体吹倒在地。略狰狞的口舌正冲着云城。
此刻天还未亮,这副情景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身后跟着的侍从俱都吞了口唾沫,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云城背后也有些发凉,却仍是硬着头皮走上前,蹙眉匆匆扫了一眼这尸体,看向仵作,“怎么回事?”
“回殿下,此为匕首穿喉致死,一刀毙命。”一旁候着的仵作看向小德子,“且行事之人应是这位,他手上尚存有血迹。”他又指着呈伏跪态的尸体道。
小德子身周的积雪已俱被染成了浅粉色,晕染开一大片,触目惊心。
她的眸光落在另一具尸体腰间的那枚玉佩上,云城半眯起眼,走上前也顾不得许多,执起察看。
这看着似是云池府中的图样。
她站起身接过小德子递来的绢帕细细擦拭着指尖,声音冰凉,“这是云池府上的?”
“是五王爷身边跟着的小影子。”小德子悄声应道。
“难怪看着面熟。”云城点了点头,眸光微转,却看到了仵作手上拿着的一沓子银票,“这是……”
“这银票本散落在小欢子身周,只是风太大,吹到了周边。仵作方才捡回来。”小德子解释道。
“小影子是如何死的?”云城问道。
“回殿下。”仵作拱了拱手,“服毒自尽。”
此言一出,在场诸位俱都皱紧了眉头。
这事前因后果现已清楚明了。小影子杀害了小欢子,而后惧怕责罚服毒自尽。那杀人的原因是什么,这一沓子银票又作何解释,并且……这毒药为何竟会随时装在身上?
疑点重重,十分蹊跷。
“殿下。”小德子悄悄探过身来,低声道:“奴才记得外府奴仆不能随意进出皇宫,这小影子是……”
云城盯着这两具尸体看了半晌。
“苏东风。”她缓缓抬眸看向老泪纵横的大内总管,头一次直呼其名,“小欢子家中可还有父母?情形如何?”
“有。”苏东风连连点头,“他家中有一老母,腿脚不便,生活极为困苦清贫,因此他才被送入宫中做内侍。”
“本宫记得去年夏天,永和宫中丢失过一个玉鼻烟壶。”云城淡声道:“你说是弄丢了,被陛下斥责。”
“是有这回事。”苏东风垂下头,不敢看云城。
“那鼻烟壶是小欢子偷了去卖补贴家用,你帮他挡了罪。”云城笃定地看着他道:“是也不是?”
“殿下。”苏东风老迈的身子佝偻着,“小欢子虽然有些贪婪,但本性不坏,也是事出有因,那事后奴才已经责罚过他,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