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尊驾十几万珠,是为一件事。既然尊驾没有办完,自当兢兢业业完成我的托付。若这件事要做一生,那就用你一生来完成。”鹿饮溪站定,并不回头看他。
“我就不干!我不干了!”小童一脚想踢翻案几,但因为力气小,案几纹丝不动,气得他一通乱拂,把屋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遭:“你别以为我怕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年前在观灵宴上,使得玉碑上文字具现,一个不漏吗?这世上不止你一个有这样的本事!且还有一个济物山主呢!人家几百年前,就让玉碑文字都显形过。其天赋不在你之下!再说,修为浑厚的人海了去了,你不过入道几年,还轮不到你来横行霸道!”
“那是自然。四海内,修道者不知几何,我不过区区一个才入门几年的人。那你叫他们来护着你就是了。”鹿饮溪扭头看他,眸中幽光骤起:“你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有没有人敢跟蚩山首徒做对。”说着冷笑:“济物山主?”只差没有把‘算什么东西’这五个字写在脸上。
即便是他说话时,并没有注视申姜。申姜只是缩在草丛里偷看全程,可也不由得被这眼神惊得四肢俱凉。小童可想而知,完全是呆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我给了钱,你收了钱,就得办好这桩事。把人找出来。”鹿饮溪垂眼,便敛去了神光,整个人又温和下来:“我三月后再来。”
申姜连忙缩回花圃里去。
等他走近些,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脚步声停在她所躲藏的花圃外头时,叫她心里一惊。难道被发现自己跟踪他了吗?但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又继续向前去了。
申姜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莫明有些畏惧面前这个人。总觉得少年鹿饮溪心性实在与她所认识的后面两个他,都有很大的不同。
就像她认识一位菩萨,可这菩萨在立地成佛之前,也可能是位屠夫。
莫明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跟他纠葛太深得好。其实回顾过去,似乎一直以来两人相识都没有好结果。何必让他辛苦。
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叫:“姜娘子!姜娘子!”
并且向这边来了。
什么?赵家的人找过来了吗?
申姜急忙从草叶子里向外看。
便见到浮桃提了个写着‘星河’的灯笼,从外面匆匆跑来。
一见鹿饮溪便大叫:“外面的车是不是你的!我家小娘子在哪里!”又气又急,跺脚哭:“我家小娘子是不是被你掳走了!”
可大约有些害怕鹿饮溪,并不敢与他纠缠。
勉强壮着胆子大声说:“你说不是也没用!我自己找!”
说着,像是顺着什么气息闻过来似的,直奔着花圃就杀了过来。
申姜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技能啊??什么情况?她是属狗的吗?
可不能回去啊。她还有事儿呢。
转身趴在花圃中,手脚并用,向深处狂爬。
结果没爬多远,就一头撞在了个不那么硬又不那么软的东西上头。
痛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头向前看,锦靴、玄袍、玉带、和少年面无表情睨视她的脸。
浮桃追上来,一看到她哇一声就哭了:“小娘子,我用了几十张缩地符,可算找着你了。找不着你我也不要活了。”哽咽着说自己为了将功补过,怎么跑出来找她,又想起自己为防被盗,在积蓄上施了追踪术法的,如何不远万里追踪而来。抹着泪来拉她:“快与我家去。谷娘子肯定气坏了。”她从知道申姜逃跑,就跑出来不敢回去。
申姜回头看,她身后并没有别人。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鹿饮溪的声音打破了主仆团聚:“方才在花圃里,我听到呼吸声,是你趴在那儿呢?可我为何并没有感觉到那里有人?你又是如何走进全是颂法大阵的竹苑?”
这里有布阵的吗?
我没有感觉啊。
说我是天降奇才,可能你也不信吧?
申姜略有些尴尬。就着浮桃的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便想,要不阿巴阿巴应付过去。
于是声情并茂。
一通‘阿巴阿巴阿巴’结束后,并‘阿巴’着多谢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好心公子’的顺风车,表示不胜感激,并就此别过,正想转身遁走。
浮桃却十分殷勤,立刻把她腰上一直挂的玉牌拿起来,奉在那里等她写字:“小娘子,不用阿巴了,您忘记了陈三七给你这个字牌吗?您要说什么,都可以写给这位公子知道。”
淦。
申姜笑眯眯看浮桃,用力点点头。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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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转折
“原来这个东西是用来写字的。”鹿饮溪眸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巴。”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忘记了而矣。申姜拿着玉牌,手指悬停,鹿饮溪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最后写了‘家神庇佑,天赋异禀’八个字。
“体质与人不同?”
她点点头。
鹿饮溪盯着她, 似乎在仔细端详她的面容与身形。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浮桃连忙帮着回答:“我家小娘子,赵氏申葁。”
“出生的生, 酱姜的姜?”鹿饮溪问。
浮桃摆手:“公子,是申时的申, 草姜的葁。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姜, 但先时我奉了姜娘子的八字与名字与陈三七一道到宗祠时。陈三七说谷娘子说过, 不是生姜。因申时是姜娘子出生的时候, 葁是为山草的意思。意在好养活。以此祈其平安。不过又说, 即音上无差,日常便不须得更改。姜字本为小名。与生姜又同音,一直以来村中农人也是这么叫的。也不算叫错了。”兴冲冲地问申姜:“小娘子是吧?”
鹿饮溪看向申姜。
申姜点头。莫明有些不安, 她可不能掉马甲。做出胆荡的样子,回视鹿饮溪。
“体质特殊?不知道, 我是否可以一探究竟?”鹿饮溪虽然是询问, 可根本也没在等她回答, 就伸手过来, 轻触她额间。动作与之前对她的态度相比, 可以称得上是轻柔。
申姜没有躲闪。京半夏从来妥帖。不可能连他都骗不过。
果然许久, 鹿饮溪放下手来, 表情有些失神与落寞 。
虽然之前,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期盼,可此时的情绪却无法掩盖。大概因为找寻一个人太久, 当希望终于出现,却又被戳破,实在是无法保持平静:“你不是她。”
那竹阁里的小童也跑出来,上下打量申姜,并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
随后大惊失色:“哇。我可是好久没有见过‘绝’了。”
“什么是绝?”浮桃连忙问,急道:“我家小娘子病了吗?”
“所谓‘绝’就是体内白版一块的人。这种人要么是白痴,便不是白痴也是绝缘之体,无法入道。但也因为是‘绝’,颂法阵法都与她无效。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浮桃大惊:“我家小娘子这么厉害吗?”
申姜:??
真不知道她到底只听了哪一句。
“什么厉害?随便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打她一顿。把她拿个绳子一绑,牵着就走了。”
浮桃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会这样呢?那,那我们小娘子以后可怎么办?”
小童背着手,像是个大人似地叹气:“我看你灯笼上写着星河,该不是瀛州赵氏星河苑?”
“正是。”浮桃点头:“你知道我们姑姑?”
“大姑姑嘛。几次巡猎力压各山门子弟,是很了得的。”小童子说着,看申姜叹息摇头,问:“你可是父母早逝?”
申姜点头。
小童又问:“遗腹之子?”
申姜点头。
“这就对了呀。这种本不该出生的,却并没有胎死腹中活了下来,自然成为‘绝’的可能性很大。那星河苑,这怕是后继无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