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坠入爱河(59)
“想哭就哭哭吧。”表婶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好歹还活着呢。”
小声的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眼泪像是怎么下也不会停的暴雨似的,不停的往下流。嗓子很疼,喉咙几乎沙哑得都发不出正常的音调。
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创伤,心脏一抽一抽得发疼,脑子也跟着嗡嗡的。
温云月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那幸福美好的小家,随着落下的泪水一起离开了她。
她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像是多彩美丽的泡泡一般,啪嗒一下,碎得无影无踪。
原本这次回老家,目的就是为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再热热闹闹地一同过个幸福得的新年。
可现在,她的家都没了,人都凑不齐,又谈什么幸福呢。
温云月又在医院住了两周才出院。
此时已经临近除夕,街道上张灯结彩的洋溢着幸福欢快的气息,街旁的树都被系上了红色的丝带,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中国结。
一切的幸福美好都与温云月无关,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喜气洋洋的氛围,只觉得像是处在不同时空。
“小月,回家先去看看爷爷奶奶。”温范在前面开车,忽然来了一句,“这次你爸爸妈妈出事,他们俩直接一病不起,最近才有点精神。”
温云月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没说一句话。
温范也不是太在意,又看看副驾驶座的林梅,继续说:“我跟你表婶忙前忙后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你爸爸妈妈的后事处理好了,墓地就在......”
温云月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一个点,忽然高声开口:“表叔——”
温范一愣,连带着林梅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随后她的声音又降低,喃喃道:“我知道了。”
温云月目光还是一动不动地投向窗外,但仔细一看,却发觉她目光无神,其实根本没有落在窗外。
车外人潮涌动,车内寂然无声,满载着不同的心思情绪,向远方驶去。
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称得上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之一。
温云月一进门便被正在抹眼泪的奶奶拥入怀中,她听着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哭泣,念叨她父母的好,感叹命运的不公。
温云月抬手拍了拍奶奶弯弯的脊背,她的目光落在奶奶身后的台面上,那里摆着两张黑白遗照,照片上的父母看起来跟在她们出发之前让她早些睡觉的模样一样。
他们还没来得及变老,还没来得及参加女儿的婚礼,还没过完这个新年。
就不见了。
温云月回来以后一直都不太想说话,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因此她总是窝在在睡觉。
除夕的晚上,饭桌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温云月吃了两口饭,厚重的睡意又涌上心头,便放下筷子转身回到房间。
她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亲戚小声交谈的声音,其他孩童嬉戏打闹,酒杯碰撞的脆响,还有窗外,一簇又一簇徐徐升起在半空炸开的烟花。
手机在那场事故中早就丢了,现在的她真的算是一无所有。
她忽然想起远在A市的家,想起她曾经拥有的美好与幸福,想着每次放学回家,一开门就能见到的爸妈。
两行温热的泪从脸上滑落,她躺在床上无声流泪。
第二天中午,她被叫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一进门,除了爷爷奶奶,就剩下表叔和表婶。
林梅见她进门,立马起身,搓搓手,拉起笑容对她说:“小月啊,我们几个大人昨天一起商量了一下,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
温范走上前拍拍温云月的肩头:“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你爷爷奶奶决定还是让你跟我们一起生活,毕竟你现在还小,生活起居包括学业在内跟着爷爷奶奶的话不太方便。”
林梅说:“我们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样没了依靠。”
“而且我们家温启望跟你差不多大,都是同龄人,怎么说各方面都方便点。”
温云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对于两个人的话,情绪看起来很平静。
奶奶以为她不愿意,叫她来跟前,拉着温云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她说:“小月啊,爷爷奶奶希望你能好好的,现在你的表叔表婶说愿意收留你,那你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吧。”
“奶奶知道你很难过,奶奶也是,但人总要学着坚强。”
奶奶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含着泪光:“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希望看着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就算是为了他们,好好活着,好好长大。”
-
几天后,温云月跟着他们回到了远在B市的家。
B市跟A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城市。
温云月走在陌生的街道,看着陌生的风景,只有那冬天的风到哪都是寒凉的。
温范跟林梅对她说不上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差,起码确实做到了好好照顾她衣食住行。她那个表弟温望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混子,平日不论是在家还是学校,总是一副懦弱的模样,在温范和林梅的无尽宠爱下,长成了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蠢混球。
温云月很讨厌温望看她的目光。
肥硕的脸上胖的只留下针一样的眼睛,那种令人作呕的下流视线如同阴沟里不停扭曲的蛆虫,只要温云月一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恶心的视线便一直紧紧地黏在温云月身上。
如果换做是曾经的她,早就强势地制止对方。但如今,温云月家破人亡,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别说是制止了,就连呵斥都没力气去做。
温云月开始变得安静,再也不想从前那样喜欢缠着人聊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自从车祸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
她也一直不明白,明明温范和林梅也没多喜欢她,又为什么想要她跟他们一起生活呢。
直到某天夜里,她半夜被口渴出来倒水,隐约听见那扇还透着光的门后出来的争吵。
一般偷听这种事她懒得做,只可惜,她在这中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老太太是不是有病!”林梅愤愤的声音在门后传出,“当初要温云月回来不就是为了她爸妈名下的那套房吗!现在倒好,老太太居然自己占为己有,还美名其曰说是等温云月长大之后直接过户到她名下!”
“行了行了,你小点声。”温范压着嗓子说,“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她都来了也快一年了,现在赶她走也不太好。”
林梅狠狠呸了一口:“早知道房子不会给我们,干嘛还收留她!真是,还多一张嘴吃饭。”
温范似乎听不下去:“老太太不是给了点钱?”
林梅很是不屑:“老太太倒是挺精明,给的那几千也就正好够温云月的学费和伙食费,一点油水也捞不着,这下好了还白给别人养孩子。”
后面他们在谈论什么温云月就不知道了,她听不下去他们用如同谈论商品一样的口吻来谈论她,将杯子里早已冷却的水喝下肚后便回到房间上床裹着被子。
她闭着眼,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晚上,温云月做完作业去洗澡,正要脱衣服之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猛地回头一看,一张獐头鼠目的脸赫然出现在门的缝隙处。
林梅是被一阵打骂声吸引过来的,她原本还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动响后锅铲都来不及放下,急匆匆地来到客厅,一眼就看见温云月正在对温望拳打脚踢。
“你个丫头片子干什么呢!”林梅一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在被按头大,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前揪着温云月的衣领将她往外扔。
温云月被她用力一拉,一下子重心不稳,后脑勺直接撞到身后坚硬冰凉的墙壁。
疼痛伴随着眩晕在她大脑徘徊,温云月跌坐在地上,吃痛的捂着后脑勺,脑中的眩晕感还未完全退散,便听到林梅泼妇般的辱骂劈头盖脸朝她袭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我们家温望怎么你了你要这么打他!”
温望紧紧抱住林梅的腰,像个幼儿一样埋在林梅的怀里,只不过他那有三个林梅那么肥硕的身躯抱着林梅,看起来倒也十分滑稽。
“你要问问你的好儿子。”温云月扶着墙从地上起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咬牙切齿说,“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