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坠入爱河(47)
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竹筒,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窟窿。
冷风从中呼啸而过,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哭泣。
谢景站在离拍摄区不远的地方,脚边还蹲着金毛,目光一直盯着两人拍摄时的互动,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温云月的话——
“我已经好久没搞过这些了。”
“还是算了吧。”
耳畔呼啸过海风的声音,宛如在叹息。
谢景看着温云月的身影,心里没来由的觉得难过,那个永远充满朝气的小太阳不见了,变成了满地破碎的月光。
蹲坐在身边的金毛似乎感受到谢景的情绪,伸出爪子搭在谢景的鞋背上,扬起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从鼻腔里发出撒娇似的哼声。
谢景低头看它,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它毛毛的脑袋。
那边正在拍摄的两人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最后一次拍摄中。
依旧是熟悉的海岸边,温云月对着黑洞洞的镜头静静站在沙滩上,远处的天边露出鱼肚白,冬日的光落在海天交际的分界线,海浪一层又一层地向沙滩奔涌而来。
冬天的风很凉,海边的风很大,它们争相卷起温云月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凌乱的黑发掠过她挺立的鼻梁,抚摸过她柔软的脸颊。
贺言挽着裤腿,踏着白色浪花一步一步踩在湿软的沙滩上。
他手里提着一把略微老旧的吉他,吉他正面的板子上面刻着一个的弯弯的月牙,旁边还有一行同样用小刀刻下的字符——
“You carved in the soul.”
(刻在灵魂深处的你。)
温云月北朝大海,目光掠过摄像机投向更远的远方,她静静驻足在海滩之上,白色海浪没过她□□的双足。
贺言的目光紧紧黏在温云月身上如火一般炙热,带着一种可以称得上为执着的意念,向她走来,步伐坚毅丝毫没有犹豫。
温云月在这时仿佛感受到了一般,蓦然回身,波澜不惊的浅粽瞳眸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他们无声相对,画面安静的只剩下耳畔呼啸而过的寒凉海风。
紧接着,贺言先一步有了动作,他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的吉他,向温云月跑去。吉他落在沙滩上,高昂的海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吉他身上,冲刷着那刻在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月牙。
贺言大步奔跑至温云月面前,迎着她浅淡的目光,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是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物品,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藏。
贺言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他的下巴搁在温云月的颈肩,半垂着眼,双唇抿成一条线。虽然镜头框外的人并不能看清他的眼,但他身上的那股悲喜交加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温云月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澎湃而热烈的情感,原本淡漠的瞳仁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手抬起,在空中顿了顿,随后还是向前环住了贺言宽厚的脊背。
她也在用力的,回应他的所有一切。
在冬日的寒风中两个如同一株密不可分的植被,相互缠绕从对方身上汲取所需的养分。
画面的最后用一个远景定格,太阳挂在海平面之上,落下的光笼罩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同时也落在了两个阔别多年又再次相见的故人上。
温云月缓缓合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感情远比颜料更能染上色彩,那些幸福的、快乐的、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色彩。
直到拍摄结束,现场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谢景也只是静静地驻足在一旁,望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还是总编导拿起喇叭喊了声卡,远处的两个人听到指令后缓缓放开了对方,贺言低着头细细凝视温云月,而她却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温云月才开口:“我们......”
不然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接过话还没说出口,贺言就仿佛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似的,直接打断:“一会我们跟谢景哥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温云月没接话。
贺言又说:“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我们......都很想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云月也没再拒绝,朝他点点头算是默许。
三个人坐上贺言的车前往约定好的餐馆。
那是一家位于小巷里的家常菜,餐馆店面不算大,店面也有些老旧,但胜在十分干净整洁。
最重要的是,这家餐馆是他们学生时代最常来的一家餐馆。
温云月走进店门,心想难关贺言要把车停在旁边公园的停车位上。
店内的装修还是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不同颜色的塑料凳为这间不大的小店增加了一点活力的色彩。
温云月是没想到贺言居然会选在这家餐馆吃饭,在门口的时候还惊异地瞥了他一眼。
一进门,店主婆婆便从厨房走了出来,还沾着水的手随意地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几位啊......”
她的声音在见到三个人的时候戛然而止,随后两眼一瞪,眉毛一扬,兴奋地像个小孩一样:“呦,这不是大明星同志吗!今天居然有时间来我这里吃饭啊!”
贺言也打趣道:“哎呀,姜婆婆你这话说的,我那次不是一有空就跟谢景来你这里吃饭。”
在一旁的谢景听到话,冲着姜婆婆淡淡笑了下。
姜婆婆看向谢景,露出了慈祥的笑:“唉,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难怪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带个女朋友过来吃饭。”
他们跟姜婆婆认识多年,从青涩又中二的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早已成为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
他们跟早就将姜婆婆视为自己亲人一样的存在。
贺言看着姜婆婆,露出了不羁的笑,他扬扬眉峰,言语中满是骄傲,对姜婆婆说:“姜婆婆啊,你看这次,我们带谁来了?”
说完他便侧身,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温云月露出。
由于店面较小,两个人身高近187 的男人体型又大,不仅自然的挡住了从门外落进的大部分日光,也同样挡住了跟他们差了一个脑袋的温云月。
姜婆婆闻言侧头,将视线投向温云月,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直接呆愣在原地。
温云月看着跟记忆中想必显得有些老气的姜婆婆,她将直发剪短还烫了个时髦的卷发,皮肤不似从前那般光滑,眼尾也带上了岁月的皱纹。
但唯一不变的,仍旧是她看人的那双和蔼可亲的目光。
温云月双手十指相扣,多年未见的尴尬和陌生在姜婆婆的瞳孔里融化,让她好似瞬间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学生时期的时候。
她弯弯眼睛,唇角上扬,笑着对姜婆婆说:“姜婆婆,我来了。”
姜婆婆听到这句话,鼻腔忽然一酸,眼睛也涩涩的,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温云月面前,慢慢伸手抓住她的手紧扣,声线有些颤抖:“云月啊,这些年,你到底哪去了啊!”
温云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泛着疼,她眼眶微红,低着头看着姜婆婆满含激动与悲伤的眼睛,只觉得难过。
“家里出了点事情。”温云月的嗓音不自觉的放缓柔和,“当年事发突然走的太匆忙了,也没来得及跟您打个招呼。”
姜婆婆抬手抹了把眼角泌出的泪,对她说:“你啊,人没事就好。”
温云月一愣,没想到姜婆婆会对她道出这样的话语。
没有对她的过往刨根问底,而是一直都在担心她的安慰。
温云月心头一软,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接受过来自长辈的善意了。
姜婆婆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拍,双目瞪大,惊呼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你们肯定饿了吧!快快,随便找个凳子坐会儿!你们想吃些什么!婆婆给你们做去!”
贺言也没跟她客气,轻车熟路地拉过塑料凳子坐下,对婆婆说:“跟平常一样!烤鸭饭套餐!”
谢景也在他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朝婆婆点点头,淡淡道:“我也跟他一样。”
姜婆婆含笑一一应下,随后又侧头看向温云月,眼底满是欢喜,问:“那你呢?”
学生时代的记忆在很多年以后回想,依旧清晰,温云月的脑海中充斥着过往单纯而幸福的时光,弯了弯唇,对婆婆道:“我也要跟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