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故意支使开吗?徐璈怎么了?这样多久了?
半个月太长,他那么想见徐璈,又怕徐璈嫌他烦,从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不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人,担心到睡不着偷跑回来,他根本什么也不会知道,
周归璨抿了抿嘴唇,用尽力气抱着他,男人沉默一如既往,黑暗里看不到表情,也无法揣测一贯淡漠清冷的人会有如何反应,
劝他去医院,但徐璈只是摇头,后来干脆不理他,周归璨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好强制,只能陪着。
第一天的夜晚稀里糊涂就那么过去了。
徐先生为人淡漠,没有追究周归璨私自跑回来的事,他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现在却好像感觉很枯燥烦闷,什么也不上心,沉默寡言,如同跳进冰河里的鱼,因为寒冷渐渐地失去声息。
周归璨被徐璈的状态吓到,推了好多工作,哪里也不敢去。
很多时候徐璈都在发呆,看上去非常安静,一动不动的坐上几个小时,但不是没有理智,知道睡觉休息,也没有危险举措,可周归璨进不去徐先生划出来的怪圈,那很明显的不想和他说话,但又无法忍受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睡觉会开着门,喜欢坐在客厅,周归璨觉得徐璈在做什么自救,所以会一直陪着他等他睡觉。
有天周归璨出去买了一瓶酱油,回来的时候徐璈骑在窗台上,把他吓了半死,罪魁祸首反而并不在意,赤脚跳下来,很没有精神的脸色,眼珠黝黑深邃,自己点了支烟,淡淡的问他:“去哪里了。”
五六天中第一次开口说话,周归璨又喜又惊。
“买菜啊,leo,下次不要这样啦,好吓人,很危险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徐璈没有说话,盯着周归璨手里的酱油,慢慢的眨眨眼,说:“下次,让别人去买。”
第一次要求,周归璨忙不迭点头,
徐璈的身体不说不好,只是瘦了些,这几天作息不规律,拿烟当饭吃,眼睛红了一片,神色也逐渐憔悴,肉眼可见的痛苦,但周归璨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偷偷拿了徐先生吃的药去查,出来一大串让人心忧的结果。
当天晚上,周归璨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医生之类的话题也不在徐璈面前讲。
徐璈瘦的很快,穿着薄毛衣也遮不住凸出来的肩胛骨,他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冰冷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好像一尊散发着寒气的石雕。
疲惫,沉默,孤单。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拱到他面前,抱了他一下,然后在额头落下一个热热的,柔软的吻。
当初收留的美少年已经逐渐长成丰神俊秀的成年男人,眉眼如画,笑容腼腆,而且体感温度略高,很适合拥抱。
徐璈发怔了好一会,困在外壳里的灵魂后知后觉,血液从僵硬的四肢百骸流向迟钝的大脑,皮肤好像传感失灵的老旧机器,额头上的触感花了很长时间才传达到他的大脑。
他推了推,很轻松的挣脱男人的拥抱,可见对方没有太用力,漂亮的眼睛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非常专注。
徐璈没有责备也没有回应,好像随手扒开一条小狗,从他身边走过,坐在沙发上。
狗皮膏药不离不弃的黏上来,小心翼翼的接过吹风机,手指柔柔的拨弄他的头发,嘴巴里巴拉巴拉的说话,偶尔会捏一捏他的脖颈。
手掌下的身体过于清瘦,这么说未免太客气,根本是形销骨立,没有肉,徐璈和周归璨之间做的不多,没有什么花样,所以见不多他的身体,但记忆里胸膛和腹部都只是清瘦,不会像现在这样。
周归璨在徐璈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嘴巴里却很欢快的说话。
徐璈靠在沙发上,呼吸逐渐平稳,周归璨给他盖上毯子,凝视了好一会,悄悄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拿起拖把掉下来的头发收拾好。
确认徐璈睡着之后,循规蹈矩的周归璨面沉如水,谨慎的打开了那扇从未踏足过的门。
书房。
没有锁。
这里和徐璈的家是两种风格,不再是朴素温柔的白色调,深灰的窗帘,高大的博物架,铺在地上雪白厚重的地毯,设计装饰非常用心,风格豪奢优雅,严肃冷硬。
周归璨额头出了一点细汗,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主人躺在沙发上,空气里的呼吸很平稳。
他想知道原因,却不能问,就只能自己去想,去找。
问了徐璈也一定不会和他讲,提起来,就是周归璨自己越过那条线,他和徐璈之间只有那点不入流的交易,不是被需要的紧凑东西,可以随时被革除,所以不敢赌。
书房里的空气冷寂得要命,似乎空调的冷风把这里灌满,大热天感觉不到温度,光线也很暗淡。
窗帘边有一张暗红色的沙发椅,坐垫上有一个窝陷,徐璈在这里呆了一个下午,没有吃晚餐。
博物架旁是宽大的书桌,周归璨目光轻轻掠过,上面放着几本文件夹,还有一个倒扣的相框,他顿了顿,翻起相框。
映入眼帘的面孔熟悉而年轻,约摸十七八岁,剪了一个俏皮的韩风发型,眉眼飞扬,笑容明亮,左上角有一行小字。
03 摄于藏源山庄 小弟金仔毕业
徐璈年轻的时候。
周归璨呼吸急促,将相框恢复原样,打开文件夹,似乎是一份投标方案,时间是08年,他扫了一眼博物架,很多东西都不像徐璈的喜好,书架的书也全和金融有关。
徐璈是做珠宝设计的,很难想象这是他的书房。
轻轻抽开第一层抽屉,里边放着整齐的药瓶,周归璨捡到过掉落的药片去查,抗抑郁类,副作用较小。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两个收纳盒,装着零碎的硬币,几颗巧克力糖,还有一支口红,合上抽屉,翻开文件夹,翻到最后,日期上面的名字是徐琼。
周归璨环顾四周,那种隐隐约约的怪异感得到了解释,这里的确不像徐璈的风格,这间书房的主人应该是徐琼。
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周归璨不敢多呆,轻手轻脚的把桌面恢复原样,退出书房,沙发上人还沉沉睡着,周归璨松了口气,疲累的坐在他身边,握住那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徐生。
你不孤单的。
周归璨陪他睡着,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亲亲他的额头:“leo,早上好。”
徐璈眼珠子动了动,似乎非常奇怪他的举止,脸色有些不渝,撑着沙发坐起来,客厅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金灿灿的朝阳透过缝隙钻进来,晒到沙发上。
手心里有了一缕阳光。
徐璈有些迟钝,张了张手掌,什么也没说,坐在沙发上发呆。
空气里有一股很好闻的食物香气,四周也打扫过了,但是物品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动,只是除去了灰尘,比往常更明亮一些,让人安心。
周归璨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讲话,坐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不偏头就看不到,好像家里有一个隐形人,安静的氛围没有被打扰。
徐璈站起来,想抽一支烟,但是看到餐桌上放了一盆小雏菊,没有烟灰缸,早餐晾在桌上,白色瓷盅里胡萝卜和排骨并排沉淀,微白的汤水,浮油撇净,简陋,看起来很平常。
他想了一会,不再执着抽烟,走过去坐到桌前,隐形人不远不近,挨过来和他一起吃早餐。
窗帘没有拉开,吃完早餐,徐璈坐在沙发上发呆,一块数独板放到茶几上,离他很近。
周归璨小心翼翼,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坐在沙发上的人慢慢探手,拿起那块数独板,一直玩到了下午。
午餐不可避免的被省略掉,周归璨暗暗观察,在徐璈玩到结尾前走到他身边。
“leo,我要给家里人寄信,要出门哦。”
徐璈玩数独的动作慢下来,停顿不动,周归璨没有指望他说话或者回答,转移注意力的抽走数独板,扣住徐璈的手:“同我去寄信好不好。”
徐璈抬眼,太过冰冷憔悴的脸色,眼珠很黑,冰冰凉凉,淡漠的没有温度。
周归璨眨眨眼,亲亲他的手背,非常温柔:“同我去吧。”
他知道徐璈在吃药,他很理智,不会放任自己沉沦,可是也无意去改变什么,或许和往常一样,只要过了一个月就会慢慢振作起来,可是周归璨既然在他身边,没有被赶走,他希望这个过程能够短一些,不那么折磨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