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明一走,苏河洲贴着墙壁的身子滑坐在地,他松开双手,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抱着膝盖从失神。
他心里的石头像是压在了灵魂上,眼眶突然泛酸,为自己的力不从心,为自己的软弱无能。
啜泣的声音不大,但墙不隔音,坐在浴缸边百无聊赖的季路言自然是听到了,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声音是他将近30年的人生经历中听到的最悲伤、最无助的。
比这痛苦的哭声他听过,比这声嘶力竭的哭喊他也没少听,可偏偏就是这几乎就快融化在空气里的微弱啜泣,怎么就让他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
原来苏河洲不想被潜规则,原来他那么拼命不仅是因为机会难得,他还有一个“无底洞”一样的父亲。
“看个片儿还能哭,这他妈是多能耐?!”季路言暗啐了一口,拔出了自己心中的异样。他自己尚且还朝不保夕,管了李菁菁和苏河洲的这桩闲事,和他在自己坟头蹦迪没什么两样,潇洒归潇洒,心里还是慌的。
更让他挣扎的,是他不能对苏河洲直接上手了——他现在可以找一百种理由糊弄苏河洲,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可是他能直接下手去掀人家衣服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有些观念也开放的很,他不在意,男人之间脱个衣服也正常,可是为什么他会对苏河洲不同?那种不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太想活着,所以把这个嫌疑人当做是救命稻草而如履薄冰了?那他心里莫名的烦躁就是因为这个了吧,季路言心里一慌,张嘴就只剩下骂人了。
“爸,您原谅我……”忽然,一墙之隔的啜泣,变成了一阵悲痛的低吼,只是还未等季路言咂么出个滋味来,电视里的声音就继续了。
那声音对一墙之隔的两个人都是折磨。尤其是季路言,过往的风流生活在他眼前成了海市蜃楼。
正片拉开了序幕,季路言闻声止不住情景带入。两句耳熟能详的日语问候后,便进入了女主角淅沥沥、哗啦啦的淋浴时间,他眼前海市蜃楼仿佛活了过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视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路言百爪挠心,恨不得冲出去按下播放键,突然,浴室门开了!
“这他妈是在做什么?看一步学一步,连主角事前先洗澡也学?这、这苏河洲的脑袋里装的都是钢筋吗?!”季路言简直服了苏河洲,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憨逼!他还在里头呢,被抓了现行可怎么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现实中淋浴的声音响起。
季路言内心一番油煎火熬,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翘楚被吓得偃旗息鼓,他咬牙切齿地悄悄撩起浴帘一角——送上门让他检查的对象,不看白不看!
然则……
心虚手抖,雾气氤氲,看不清。
季路言把帘子撩的更开了一些,而这时,刚好满头泡沫的苏河洲闭着眼睛转了身子……面向了他!
“嘶——!”
季路言心口砰砰直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像是无法阻挡的理所应当,嫌疑人转正令他猝不及防!
这就让他找到了?!季路言喉结鼓动着。忍着心里改朝换代似的跌宕起伏,他再次无死角地确认了苏河洲心口……确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是他上辈子负了的人,是能救他这一世的人!!!
就是苏河洲了!他是白蛇的时候,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苏河洲,虽然“横死”,但系统故障后他又来了,苏河洲刚巧就有朱砂痣。他终于找到要攻略的对象了!
季路言浑身颤栗,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因为太过激动,坐到发麻的腿一下软了。
“刺啦!”
浴帘被季路言一把扯下,他抱着那廉价的塑料布,一个“五体投地”栽出了浴缸,他就那么……
趴在了一对细白的赤足跟前,浑身被淋了个透彻。
如此惊天动地的“骚动”,别说苏河洲在蓬头下冲水,就是个听力欠佳的人也能注意到,苏河洲赶紧抹了一把脸,睁眼见到的便是、便是……
这让他怎么说?一个男人跪在他两腿之间,这是要做什么?不对,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男人!
“你、你、你是……”
“你什么你?你他妈扶老子一把!磕着膝盖了,嘶……不会是断了吧,疼死了……”
季路言这一下摔得狠,但疼痛让他原本的慌乱尽数褪去,眨眼就审时度势起来——现在就是两个人的角逐,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虚了,那往后的相处里,他就不好掌握主动权了!
遇事不要慌,脸皮硬着刚。
季路言本是奴才趴地的姿势,硬是被他觍着脸,垂着眼,缓缓抬起一只手,凹成了皇后要下轿的高贵从容之姿。然则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接他这茬,季路言心里登时火冒三丈起来,有时候声音大看着也在理,于是他甩头起范儿,冲着那不上道的人吼道:“我让你扶……艹,你拿什么敲我头呢!”
“啊!”苏河洲两手赶紧护体,他愣在原地,除了闭眼撇头,别无他法。他恨不得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这太丢人了!
“你他妈拿你那玩意儿敲我头?!瞎几把显摆什么!”季路言那双柔情似海的眼睛瞪成了铜铃,声音却如同破铜敲烂铁的混响。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一个男人“骑”在了头上!这事儿要说出去……
这事儿要说出去,苏河洲就得对他负责,“朱砂痣”不就得和他有一腿了?生米熟饭的,不就生了情愫?
他有救了,能回现实世界了!
季路言的一颗心跟一捧玉米豆子进了油锅似的,炸得四处迸花儿。他故作一副亲和又正式的模样,仿佛皇帝见了使臣一般,通情达理道:“没事儿,念在你初犯,敲了就敲了吧,相遇一场缘,苏河洲,你好,我叫季路言。”
意外导致的尴尬已荡然无存,他现在就是故意不起来的。
试问,这样的邂逅不够深刻吗?这样的对望不够难忘吗?这样的季路言没有杀伤力吗?这简直是对那憨逼的灵魂暴击——今天起,他就讹上苏河洲了!
季路言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苏河洲红了个满身,那透亮的红光很是迷人,宛如马拉松终点的红绳,他就要冲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鞠躬
☆、苏演员的诞生4
哪有人这样自我介绍的?苏河洲的脚趾都抠在了一起,“我、我不认识你,能不能……请你先出去?我……”
“唉,别啊,我这也湿透了,要不咱俩一块儿洗了,节约用水呗?”季路言一手撑着墙欲要起身,那姿势恰好把苏河洲半环在了他的胸前,十分暧昧。
“你流氓!”苏河洲恼了。只是这份恼怒更像是对他自己——眼前是谁他都不敢看,但他为什么心慌的厉害?
“我流氓?”季路言指了指自己,像是听到鬼故事一般,“不认得我了?先前谁和我鞠躬道谢来着?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苏河洲一颤,但还没来得及睁眼,脑中突然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心跳愈演愈烈,但眨眼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力量拽住了一般,熟悉的黑暗将他包裹,大脑仿佛被清零,只剩下那个优柔寡断的影子,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见苏河洲紧张不语,季路言油腔滑调道:“苏河洲你记着点儿我的好,我现在是剧组的生活制片,听你经纪人反应,你房间的浴帘坏了,我是亲自来给你修的,你说你这人,还真是不拿酒店当别人的地儿,你进门前好歹该敲个门,问问里面有没有人才对吧?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冲进来,扒光了就冲澡的,你让我也很为难啊,被你逼得大气不敢喘。”
恶人先告状,季路言赶紧喘了口气,压了压心里那些个毛毛碎碎的杂念,“可你这房间也太破了,浴帘的滑竿都断了,你看,为了给你修个破浴帘子,我这都受了工伤,哎哟喂……这个疼啊,腿断咯,我三十不到就成了残废了,下半生可怎么办啊!”
季路言吆喝的出奇响亮,恨不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他的委屈和痛苦。这一出苦肉计果然奏效,苏河洲立马回过头,但他两手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是以他一时之间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微微睁眼,眼前的人竟然是……
苏河洲立刻从脸红到脖子,手忙脚乱地又是一鞠躬:“季哥,对、对不起。”而后赶紧闭眼,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电视里的画面只有这一个湿漉漉的男人,他应该会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