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将成为系统,附着在叶哥哥的身上,引导他按照这上面所写的任务一步步完成,待到任务全部完成……不对,不是我复活,是叶哥哥复活?”小路路猛的抬头,诧异的目光像是要通过黑雾直勾勾戳到黑衣人心底,“什么意思?”
“你附着在他身上的前提,是他必须死亡,唯有这样,你才能通过系统的身份和他交流,这不也算是重回世间吗?”黑衣人幽幽道,“我说了,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因执念太深而留存于世的,这种系统之前无人探究过,所以除了书本明确所写的内容与作用,剩下一切都是谜。”
“会不会有差错?万一出意外了呢?”
作为衍生的执念,黑衣人自然很了解小路路:“不会,只要任务顺利做完,他就一定能复活,你也一定能和他保持联系,失败的话,你会彻底消失,但他依旧会复活,所以其实无论你怎么做,对他都是没有害处的,这点你大可放心。”
小路路这才算松了口气,不过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顿时又有些泄气:“可前提是叶哥哥得死啊。”
“书上不是写了,只要你愿意成为系统,你就可以随时控制他的生死吗?这个不必忧愁。”
“不,我只是……见不得他……罢了。”小路路合上书,长舒口气,“我愿意成为系统。”
“好。”
下一刻,小路路的周身突然泛起光点,像是缭绕着璀璨星河。待这些光点渐渐消失,黑衣人才道:“行了,你可以去见他了。”
小路路肩膀一抖,像是没反应过来:“见他?”
“你已经是系统了,可以随时穿梭去任何一个世界,不管是任务的世界还是原世界,只不过在原世界的话,你是只能有一个魂魄虚影的,也就是说,你可以看到他,但他看不见你,你也触碰不到任何人。而在你彻底绑定他之前,你无法与他交流,无法显示身形,也无法参与原世界的任何事,除了控制他的死亡,对了,你可以让他早些死,这样你也能早点……”
“我不会控制他的死亡。”小路路突然道。
黑衣人一愣:“你说什么?”
小路路目光坚定,还是那副纯澈的眸子:“我不会改变他原有的人生轨迹,我没有这个资格,他是锋止将军,更是他自己,是贺啸想要追随的人,是陛下最为关怀的朋友,最后的最后才是我的叶哥哥。”
黑雾遮住了黑衣人的五官,也遮住了黑衣人的任何表情,回复的只有那淡漠的声音:“等他自然死亡,可能要很久很久,你也要等很久,你可想好了。”
小路路笑了笑,依旧是那少年模样,像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泛起了光芒:“等等而已,我正好去其他世界看看,熟悉一下,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让叶哥哥做任务更顺利些。”
黑衣人沉默片刻,终于道:“不愧是执念未消,你确实很喜欢他。”
没有占有,更不是疯狂想要得到,这少年的喜欢只是纯粹的喜欢,简简单单,干净得没有染上分毫污秽,连一点点世间的尘埃都没有。
黑衣人像是不忍,叹了口气:“你去见他吧,你想知道的书里都写了,不过我再提醒你一句,彻底绑定为系统之前,你只能看着他,剩下什么也做不了,这个过程是很难熬的。”
“我知道了,多谢,有劳了。”
黑衣人消失后,小路路将书揣好,按照书里所写的那样控制意念,闭上了眼,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的时候,果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不过满心的欢喜尚未凝聚,他却呆住了。
俊美的玄衣青年靠在墓碑上,微微仰着头,半拢着眼,眉头微蹙,神色不复往日清明。青年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嘴边和下巴像是有些水渍,一路流到了喉结处,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坛子,周围还散落了七八个。
小路路一眼就看出,叶濯林喝酒了。
而且醉了。
传闻锋止将军千杯不醉,因为叶濯林的酒量确实是不错,反正小路路跟了他那么多年,宴席不少,倒一次也没见他醉过。
所以此时的小路路是懵的,就像看见了叶濯林拿起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欲语还休那么懵,这场景是何等的难得一见,简直足以载入史册。
周遭环境荒芜,人迹罕至,偶尔有几只野猫出没,衬的格外寂寥。叶濯林手中的小坛子掉落在地,一声轻响,小路路终于回过神,半跪下来,伸手想碰一碰叶濯林的脸,然而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他的手突然化作半透明的虚影,直接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
小路路浑身一僵,将手收了回来,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怔忡了许久。
的确,太难熬了,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喝醉的叶濯林靠在墓碑旁一动不动,大概是睡着了,虚影状态的小路路半跪着也一动不动,只是凝视着他,像是一副永恒的画面,好像哪怕此时山崩地裂,他也能一直这么看下去。
可是画面里不会有他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天已经变成了黑夜,叶濯林终于幽幽转醒,就跟诈尸一样突然站起来,脚步不稳三步一趔趄地往军营的方向走,被吓了一跳的小路路来不及多想,也急匆匆跟了过去。
他看到叶濯林走入帐篷,随手拿起两个馒头啃了几口,囫囵吞枣地吃完了,喝了口水,而后往怀里揣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回头,居然又开始原路返回。小路路愣了愣,继续跟上。
天已经黑了啊,还回去做什么?在外头过夜吗?这还醉着酒呢。
他不放心,紧随着叶濯林的脚步,待到那坟墓重新回到视野中,小路路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刚刚沉浸于重逢的喜悦与无法再相见的悲哀,心中悲喜交加,思绪复杂,此时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叶濯林是在一个人的墓碑旁喝醉的。
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能让叶哥哥喝醉。
小路路不由自主产生了几分羡慕之意,并开始猜测这人是谁,战友?朋友?又或者,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又有什么人为叶哥哥赴汤蹈火了吗?
西樊应该已经败了吧,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爆炸的惨烈,总感觉山头都被削去了一截,层层热浪吞噬着蝼蚁般的生命,所到之处,十年之内必寸草不生。这种毁灭性打击,西樊不可能受得住。
“小路路”这个不是名字的名字总会载入南昭史册,并与锋止将军挂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到这,他又有些庆幸。
总归是分不开的,不是吗?
墓碑越来越近,直到随着距离的减少,他终于看清了墓碑上刻的字。
定睛一看,小路路的庆幸之意还未完全收起,下一刻却又遭到了五雷轰顶。
他震惊了。
墓碑上的署名,赫然是:小路路之墓。
这是他的墓?
叶濯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来,纸上洋洋洒洒写着“景行”二字,字迹虽算不上多么秀丽,但端庄工整,已经能勉强挤入好看的行列。
“这么多天,我终于写出一张我满意的字了。”叶濯林将纸张放在墓碑前,勉强憋出一个笑,“很遗憾,若是我以前就练字,也不必耗这么久了。”
“你做的事太出乎我预料了,其实我当时已经写好了一份,只是没来得及给你,结果你就跑了,你很讨厌,让我白写了那么一份。”
“之前送你的平安符,我找遍了整个山谷也没找到,大概是成灰了,所以我又亲手重新给你画了一份,不大好看,不要嫌弃。”
说着,叶濯林又掏出一张黄色的纸,放在面前,纸张上是乱七八糟的黑色的符号,陌生又熟悉。小路路整个人晃了一下,几乎是跪了下去,想要将这两份东西拿起来,却依旧是虚影穿过,连一点微风都没带起。
看着眼前的墓碑,小路路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悬崖,以为自己必死,结果掉到了潭水中,存了口气。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与悲凉的双重极端情绪中,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开来,纠结到了极点。
叶濯林的语气也是出奇的平静,竟让小路路有种他就在对面,叶濯林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同他对话的感觉。
“我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可能……以前没这么想过一个人吧。”叶濯林低着头,声音很轻,“我一直以为是他太幼稚,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幼稚的人是我,情情爱爱的事,我还是了解的太少了,早知道……就早点回应了,不然哪会像现在这样有诸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