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间,喷吐的热气就落在他腹部。
“唔……”赵流柯又蹭了他一下,他的毛衣质量很好,面料柔软又有点滑,他蹭起来冰冰凉凉,忘了答话。
再这么蹭就问不下去了。
霍襟风把人提起来,认命地搂着他的腿弯把人往房间里抱。
“襟风,”赵流柯换了个姿势,抱住他的脖颈,没头没脑地说话,仿佛醉上了头,“你要好好的,像现在这样就行,或者比现在还好……”
霍襟风停住脚步,问:“什么意思?”
赵流柯又不说话了。
霍襟风无奈,只好捡起刚才的话头问:“不是说求签了吗?求的是什么?凶吉?”
赵柯柯小朋友在床上躺好,玩心大起,胳膊一伸,“才不是!”
他眯缝着眼睛,勾着自己的项链想把它拽出来,努力了好半天,发力方向不对硬是拽不出来,委屈地看他。
霍襟风看得忍俊不禁,帮他把项链勾了出来,把中间的吊饰握在手里。
是木制的,上面刻着字。
“你看,上面写的什么?”赵柯柯一个挺子坐起来,“我求的时候,有个和尚就坐在对面,他问我……求什么,我说,想帮别人求……”
霍襟风:“别人?”
赵流柯晕头耷脑,往他胸前靠,口齿不清地说:“你。”
他声音低,又舌头迟钝、咬字含糊,霍襟风问了好几遍,才敢确定他嘴里说的那个字是“你”。
手里的签木头的味道和他身上的类似,上面刻着两个黑亮的字,是繁体的行楷,并不是激光打印,而像是自己刻的——有一点乱糟糟的刻印,无法掩盖。
粗糙、又古朴真挚。
上面的字是“天意”。
他心旌动摇,不想再套什么话,不想再想赵流柯是否会离开他,不想去想为什么赵流柯一夜之间演技飙升,不想去想赵流柯和陆鸣那天在房间里的谈话,不想去想那天他接到视频躲闪他的眼神……
他眼里的墨色如水一般晕开,山雨欲来、层层叠叠。
他又问:“你会离开我吗?”
醉鬼说:“怎么才算离开你?”
霍襟风:“你消失。”
赵流柯笑起来,酒气上涌而显得明艳的面孔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他因为酒意笑得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那你得等我死。”
霍襟风逻辑严密,谈判一样,寻求有保障的利益:“如果离开了呢?”
赵流柯歪头:“离开了?”
“嗯。”
赵流柯混沌地笑笑,他仍有意识,并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此刻脑海里闪过书里的一部分剧情。
*
有个小护工照顾霍襟风,是杨小颖的人,只是他心里也有小九九,更何况垂涎霍襟风的钱财很久,准备以色/诱人,如果成功,比杨小颖给他的那点好处多多了。
他假装喜欢、表白之后,霍襟风却丝毫不为所动,护工只用了三个月就原形毕露,偷了家里的一个工艺品拿去卖,赚了大几万。
霍襟风后来闲着没事练琴的时候才发现,钢琴旁边的工艺品不见了。
他什么都没说,把护工扔给了安保那边,坐在琴凳上打开手机直播。
护工被绑在轮椅上,“悉心照顾”。
人小臂长的针缓慢地洞穿他的手掌,他被人掰开眼睛看着自己受苦,疼痛是其次,害怕才是主要。
这边,霍襟风纤长的手指从容地刮过琴键,弹了一曲《Room of Angel》,这是一款游戏的曲子,他高中的时候玩过,游戏内容已经忘了,只记得主题曲。
一曲结束,护工已经晕了过去。
他手上闪烁着细长的针,像畸形的刺猬。
*
“离开了……”赵流柯抬起手,把手按在他的左胸,“那就绑住我,把我楔进你的心脏。”
他眼眸清明,声音冷静,毫无醉意。
霍襟风听到自己喧嚣的心脏声。
把他搅得心乱如麻的人一个仰躺栽下去,霍襟风被他的动作一惊,抬手去探他的鼻下。
对方气息沉稳,渐渐变浅。
……睡着了。
他被气笑,坐回床边,抬起手,缓缓地、按在自己的心脏处。
他垂下眼睛看刚才还在放狠话、现在却已经睡着的人。
他平时的睡颜平和又乖,如今却眉头紧皱着。
他看出来赵流柯的不对劲,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却不愿意说出来,回来喝酒,跟他耍酒疯呢。
他顺势说了,赵流柯就顺势回答,他的问题解决了,赵流柯的却没有。
霍襟风想了想,把门关上,自己去阳台打电话。
*
导演大晚上的接到电话,有点不耐,看到来电提示才慌忙接起来:“霍先生?”
“嗯,我就是问一下,流柯今天在剧组怎么样?”
导演五十多岁还是个单身狗,要不是霍襟风投拍,这片做都做不出来,对他喜欢多于敬畏,半夜吃到狗粮,心塞无比,还得认真当劳力:“流柯……我想起来了,他今天状态不太好!”
“怎么讲?”霍襟风挑了挑眉。
和所有谈恋爱的人一样,他对自己的爱人有相当盲目的自信。
“他头一次卡壳了……我把视频传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
霍襟风打开视频,发过来的是原片,相当简陋,但是最真实。
他看到赵流柯僵住的面部表情。
霍襟风来来回回拉了很多次进度条,反复确认他的动作表情,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镜头里卡壳的人……是在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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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之后接着隔日更呜呜呜。
第35章 探班 霍影帝双标一级。
赵流柯做了个梦。
梦到了很多人,穿书前形形色色的人,面孔模糊不清,只有在最后,有个人的脸才清晰起来。
是曾经提到过他演技问题的导演。
那位导演在国内享誉盛名,年近六十,只拍了七部片子,有一部片子拍摄时长最长,拍了八年,姓严。
他拍的东西个个精品,时间长、磨练人。
*
他向赵流柯抛来橄榄枝的时候,还刚刚崭露头角,上一部影片刚在戛纳拿了奖,赵流柯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那部片子是这位导演的第六部 影片,在草原拍摄。
草原多风,来自远处空茫旷野的风把满目的草吹成绿色的浪,赵流柯初到片场,被简陋的设备和疲倦的剧组人员吓了一跳。
为了找合适的地方,他们已经没日没夜开了很久的车,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找独特的地形。
导演瘦得皮包骨却眼眸精亮,看见他来,眼神从海藻一样的头发里射出惊人的光,简直像饿狼看到自己的猎物。
赵流柯和他一拍即合。
*
这部片子真的很独特。
草原、部落、人。
古老、图腾、兄弟。
冲突从族长的两个孩子之间开始,兄弟两个幼时争执时不经意的童言,一语成谶。故事最后,部落在黄昏里蜷缩起自己古朴的身躯。篝火前,众人围成一圈,一片死寂,没人说他们要四散分离,但所有人都知道。
爱情、兄弟情、部落情。
炽烈的,却又隐忍。
这部片子像一根长条的烟花棒,点燃的时候耀眼而快,溅出漂亮无害的火星,最后消弭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让人眨眨眼,记得的还是那个闪亮的光。
*
电影开拍之后,严导很快发现了他的问题,这种一入戏就慌神的缩头缩脑的缺点。
那段时间是赵流柯演技进步最快的时候。
严导爱拿东西砸人,经常说着说着唾沫飞溅,手里的剧本就飞了出去,指哪打哪,把不开窍的赵流柯打得到处乱窜。
后来次数太多,赵流柯连躲都不带躲的,还能连带着帮他把剧本上的皱给捋平。
如果说他幼时的师父领他入门,帮他打下功底,那这位导演,就是他名副其实的老师,为了这部片子,他们磨合了三年,期间同吃同住,形同父子。
他演技更上一层楼,却还是有这样的瓶颈。
擅长的事情一离开自己的预料,就会慌神,像个刚入行的二愣。
*
赵流柯醒的时候霍襟风的脸近在眼前。
对方看他醒了,抬手落在他耳垂旁抚了两下,问:“头疼吗?”
赵流柯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