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吃着饭,一通电话打过来。
霍襟风放下布丁——他似乎很喜欢吃甜的——只是看见手机上的备注,眉头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赵流柯停下夹菜的手,吸取昨天的教训,没有出声。
他接着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现在只有一些稍微的淤青,消下大半。
霍襟风接了,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眼前的男人的好心情像是见鬼一样飞快消失不见。
“嗯。”
“嗯。”
“嗯。”
连着三个短促的嗯,霍襟风放下电话,看了看面前吃得差不多的早饭,说:“走吧,这些管家会收拾。”
赵流柯初步判断对面的男人是霍襟风父亲,那个纸醉金迷不管不顾自己妻子的人渣,霍云。
结婚有的时候像是认识了一个新的人。
霍云把那个美人绑定在自己家里,像是从天上采到一滴露,知其高远,不敢亵玩。
等到完成了生育任务,霍襟风的母亲怀孕,他直接出国旅行。按他的话说,看护中心找好,保姆每天看护,用不到他,所以他去排遣心情。
霍襟风的继母就是在那一阵子认识的他。异国他乡,俊美的男人在碧绿的湖水边一摘墨镜,露出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霍母产后抑郁,没走出来,精神状态一路下滑。霍襟风出生之后让奶妈抚养,所以接触她不多,只是逢年过节去家里看她,远远地,像是看一朵脆弱的菟丝。
这个时候,本来健气的少年就会敛起微笑,冷着小脸,才能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笑的时候,就会让母亲回忆起他,接着陷入自我挣扎的无限循环。
霍襟风小时候其实不明白,直到奶妈告诉他,他才懵懂地点头,也因为这样,霍襟风的微笑越来越少。
那个梦境里,美丽的女人飘飞的裙摆从眼前一晃而过。
赵流柯回神,看到霍襟风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啪”一声响。
自己只是旁观,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世界崩碎般的痛苦,他眼睁睁地见过,又该是什么样子?
总之,不能再让他想下去。
霍襟风被响声拉回来,略微抬起头。
“管家?”赵流柯吃完自己刚才夹的那口菜,问,“像阿桑一样神出鬼没吗?”
“你外出的时候,阿桑会跟在旁边。”霍襟风沉默一会儿才回答,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眼神都有些暗,“管家会来家里,他就在下面一层住。”
赵流柯笑着站起身,绕过桌子,拿起他刚才没吃完的布丁,舀起一勺,放在对方唇边:“那快点吃,不是马上就要订婚吗?我等不及了,今天应该会很忙。”
霍襟风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到诸如不情愿之类的情绪,但是青年表情都没变,和往常一样平稳地看进他的眼睛里。
外面天光很亮,虚虚的像流心红蛋黄一样的颜色从透明的落地窗透过来,窗户开着——刚才赵流柯吃饭的时候打开了,想透透气。
微凉的风吹进沉寂的室内,眼前的人黑衫白领,黑裤长腿,倚在桌子上伸手过来。
他偏头看勺子里的布丁,还有些微微的晃动,但是拿着它的人手很稳。
霍襟风张开嘴咬下这块布丁,心想。
甜过头了。
之前怎么没觉得?
因为之前……
没有赵流柯。
-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双节快乐!!!十月一日是个好日子!
无论是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外面,抑或是和朋友或者家人们一起,都希望你能更有力量!
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当人哦!!!(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中秋国庆一天假的我明天还要上课哈哈哈,强颜欢笑.jpg
——2020.10.01
第13章 双生 你看看我。好不好?
宴宾客。
人流次第,甜点和酒的味道混合,微醺的香味弥漫在这座今日热闹非常的庄园里。
赵流柯在镜子前换好衣服,轻轻扯了一下脖颈上的领带,立刻收获到一道注视。
他转身对上霍襟风没有波动的脸说:“很勒。”
对方一身黑色晚宴礼服,衬得英气。他笔直修长的腿搭在轮椅上,此刻人就抬起眼眸看他。
“忍忍。”
休息室的房门被轻敲了两下,接着打开。
管家弯腰,手臂斜伸着礼让身旁的女性。
是霍襟风的继母,杨小颖。
她看到一身白色西装、眉眼平静,向自己看过来的赵流柯,不知为何有些心里打鼓。
霍襟风后退轮椅,退进休息室,离开了杨小颖的视线范围。
杨小颖寒暄:“流柯,好久没见你,来和阿姨叙叙旧吗?想你得很呢。最近精神很多嘛,襟风呢,怎么没看到他?”
赵流柯啊了一声,“他还在换衣服。”
杨小颖脸色灿烂:“那正好,跟我来。”
赵流柯不会当面拂她面子,点点头跟上。
他走出去,缓缓关门的时候,缓慢地对霍襟风眨了一下眼睛。
收到安抚眼神的霍襟风朝阿桑摆了摆手。
*
后花园。
那天大雨将这里脆弱的月季打得遍地碎花瓣,凄凄惨惨。现在这里已经被收拾过,嫁接的新的花朵赵流柯不认识,但是整齐而美丽。
杨小颖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电子烟。
她眉前的黑痣随着她皱着眉低头抽烟的动作抖动了一下。
“我就不卖关子了,在那边住得怎么样?”杨小颖吐出一口薄荷味的烟气,斜倚在栏杆上,“进得去霍襟风的书房吗?”
再怎么和薄荷相近,也是臭的。
青年睁大眼睛,震惊地退后两步,像是难以置信,声线颤抖着:“您……当时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以?”
“哈哈!”
杨小颖爆发出两声尖利的笑。
她笑得伸手过来摸赵流柯的脸:“我的小乖哎,你真是……笨得可爱,不然呢?你以为你怎么能嫁得进霍家啊?”
赵流柯任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下眼眸,遮住眼底没有丝毫情绪的冷光。他浓密的睫羽颤动着,像是挣扎在网中的蝴蝶。
“别跟我装蒜,”杨小颖变摸为掐,手猛地下滑,准确地抵在赵流柯脖颈的大动脉上,“你把他伺候的不错啊?我根本接近不了你……手机也换了对吗?这么多天过得很好吧?一次都没去看过你爸吧?”
“见义勇为倒是做得这么好?我当时叫你这么干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脖子上肯定会留印,被他误会就不好了。
赵流柯想。
她只是言语上泄愤,手上却没有继续动作。
因为婚宴即将开始。
“说到底,你不过也是个为了利益忘恩负义的狗而已,见了那个瘸子倒是会舔……”
赵流柯像是被激怒了,猝然打开她的手,退后两步,握紧拳却不敢大声,只好压低嗓音,声音苦涩地说:“您别这么说我——!我……”
青年眼底似有水光,痛苦地闭了闭眼,放弃了什么似的:“无所谓了,您说吧。本来就是和您签的协议。”
他的声音又低又浅,细听之下还带着点喘,“我……我能怎么办,霍襟风……他、他看起来要死了……”
杨小颖被他这两句哭诉呛得神经暴跳,几乎要咆哮出口——
他死了才好!
她不能彻底撕破脸皮,教训一下这个后生仔倒是完全可以。
杨小颖止不住自己的脾气,她猛地抬手就要甩青年一掌,被半路截胡吓得后退两步。
冒出来浑身冷气的阿桑攥住她的手腕,说:“夫人,婚宴要开始了。”
那只嫩白的手上漂亮的美甲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只差毫厘就要碰到赵流柯的脸。
霍襟风就坐在不远处,毒蛇般的眼神冰凉地刺过来。
杨小颖脸色发青,窒在原地。
赵流柯退后两步,似乎还没有从她是在利用他这个事实里反应过来,浑浑噩噩地随着霍襟风走远。
*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轮椅滚在地上的摩擦声。
“不知道躲?”霍襟风烦躁地说,“这么喜欢挨打?”
不太放心跟出来,看到一向温驯的大男孩儿在杨小颖手下震惊又呆愣的样子,他几乎被汹涌的暴怒情绪覆盖,还好敏锐的阿桑上前两步,及时拦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