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亡了(73)
好比,他希望闻或跃一定要争取到读书的机会。
“若陛下再无动作,那我们就会私下为您请合适的人了。”私下教书的事,虽然荒唐,有很大的风险,但这个旨意,那家是必须得抗。那家对于闻或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能说全然只把他当四皇子,却也不能说他们只把他当一个亲戚。
不管如何,闻或跃不能是一个文盲。
而当时的闻或跃,正处在一点也不想读书的年纪,他终日看傅家的儿子哭嚎,早已经把读书和上刑划上了等号,又怎么会愿意主动去读书呢?他不觉得这是舅舅的关心,只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失望。
那舅舅也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能是被养废至此,脾气又急,说话就冲了一点:“您不读书,外面的人都会嘲笑于您。您觉得傅大人的儿子是个草包,殊不知别人觉得您还不如这个草包!”
说完之后,那舅舅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样说的。
但闻或跃并没有给他舅父道歉的机会,只是下意识的怼了回去:“难道我被讥笑的还少吗?以前不见你们如何上心,现在怎么知道急了?怕不是想要利用我来做什么吧?”
说完,闻或跃就拂袖而去,再没看舅舅一眼。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那家是他唯一的后盾了,也是极少数他能够拥有的善意,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开罪于那家。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舅舅眼中的受伤与愧疚,烫的闻或跃一刻也不敢再与他对视。
后来,后来,那家还是想到了办法,在和闻或跃的共同努力下,在耀武三年,为闻或跃争取到了一个读书的机会。
闻或跃也终于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一个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闻或跃却始终把和舅舅的不欢而散梗在心里,因为他一直没能和舅舅好好道一次歉。这是不对的,恶语伤人,他不应该把自己尖锐的一面留给真正在乎他的人。
这段往事,能够指代的地方,闻或跃稍微想了一下,这才勉强对上了茶桌。他和舅舅当年闹翻的地方,便是在一个茶庄的包厢之中。而现代一些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最爱干的事就是喝茶,哪怕不喜欢,家里也爱装个茶桌、茶室什么的。
季在渊买下的这栋别墅里没有,但隔壁的别墅里有,闻或跃带着季在渊,拿着平面图,找到了隔壁的茶室。
在茶室浅色的木桌之上,果然找到了压在茶偶之下的第五张卡片。
而在卡片的旁边,则放着一本古书,这自又是一个古董,一本从那良妃墓中出土的古书,书里有那大人随时随地写的一些生活感悟,没头没尾,很难理解。
但季在渊却十分幸运的找到了属于闻或跃的那一页。
那大人在犄角旮旯写着:这个小混蛋,别以为我会如此轻易的原谅他,至少……至少我要再生他一炷香的气。
又隔了几行,那大人写着:算了,还是只生半柱香的气吧。
最后一行,那大人写道:不行,我还是得赶紧着想办法给他找个合适的老师,不能让他受欺负,也不能让他什么都不会。他得读书啊,不图他日后有什么大的作为,只求不被人因他不识一字而糊弄欺瞒。
那家对于四皇子有什么期待不好说,但至少舅舅对闻或跃的期待只有一句喜乐安康。
而不管是这一炷香还是半柱香,都已是作古历史,只有舅舅一边读书一边叹气的样子,活灵活现的重新出现在了闻或跃的眼前。
但事实上,不管是彼此生气的事,还是舅舅的彻夜未眠,在那一日之后,闻或跃都没有再听舅舅提起。闻或跃总觉得,舅舅多少是会在意的。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国人的感情总是内敛又不擅长表达的,他觉得对不起舅舅,舅舅也在觉得对不起他。
而他们吵架了,很少会说“抱歉”和“我爱你”,他们只会说“出来吃饭”。好像一起吃了这顿饭,所有的问题便都会迎刃而解。
书的第二页还藏了那大人小心翼翼的一句,我原谅他了,他会原谅我吗?
季在渊给闻或跃递上了笔,让他在那本按理来说也算是比较值钱的古书上,写了那句跨越百年的回答:一起吃饭吗,舅舅。
与过去和解,便是与自己和解。
季在渊试着终于搂住了闻或跃,他一点一点拍扶着他瘦弱的背,在心里想着,你所有的遗憾,我都会为你补上,因为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让你感觉不快乐的事。
第59章 穿到现代的第五十九天: 关于你的十件小事(下)
天黑之前, 闻或跃终于找到了第九张卡片,底色是很显高级的墨绿, 对闻或跃的称呼也已经从“四皇子”进化到了“陛下”,上面写的问题没有了之前那样哪年哪月的具体,只有非常模糊的一句——陛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说实话,陛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人是感情动物,但思绪万千、捉摸不定,想法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最小的时候, 闻或跃最想要的是能够见自己的父皇母后一面, 后来他希望他们能够爱他,再后来, 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再后来的后来……
闻或跃一点点的睁大了眼睛,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 他重新回到了第一栋别墅, 找到了三楼的主书房。
果不其然,他想要答案就等在那里。
好几百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年轻的天子闻或跃刚刚下了早朝, 他今天没有乘辇, 只是一路走走停停, 缓慢的向御书房进发。他垂头思索, 始终沉浸在今日朝堂之上,连皇后季在渊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都没有注意到。
准确的说,皇后这个时候还不是天下明媒正娶的皇后,但闻或跃已经在心里这么认定了,只有眼前之人可以坐在他左手边上。
“陛下今日为何愁眉不展?”皇后低声询问,她的声音并不似寻常女子的婉转清丽, 反倒是带着一二男子的英气低沉,却让闻或跃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仿佛不管他遇到了什么问题,皇后都能用这份沉稳为他披荆斩棘,化解万难。
闻或跃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皇在后与他说话,整个人还在恍惚。
身边有眼色的掌事太监已经上前,把今日在殿上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为未来皇后复述了一遍。太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加太多个人色彩,因为他也猜不到陛下是怎么个心思,又是在被哪件事影响。
今日的早朝,算得上是比较短的了,因为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共也不过三五件,且是早已经有了盖棺定论的,大人们只是循例报告一番。
可以说是个一难得太平盛世的早朝。
第一件,是个轰动全国的杀夫案,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死者死后仍不断砍跺。案件早已破获,犯人供认不讳,证据齐全,就等秋后问斩。今天禀报的,就是女犯人已经伏诛。
只不过始终在监狱里保持沉默的她,在刑场之上,终于说出了自己人生最后的话,像是憋了许久,又像是她早已准备好要在人生的最后问上一问:
“他为家里挣钱,我陪嫁里的铺子庄子也贡献不少,我还要操持家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我要生儿育女,照顾公婆……
“凭什么我就不能回家看看我的爹娘?凭什么我就不能不让他纳妾?凭什么他就可以肆意的对我作践,而不允许我反手?都和我说,要我忍,要我让,要我明白夫为妻天。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呢?凭什么呢?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杀了他,我认了,但是说他无辜,我不认,死也不认!”
女犯人一直到死,那双直视着前方的眼睛里,都像是在冒着一团火。
可惜,她受了怎么样的委屈,没有人关心,大家只在惊讶于她胆大妄为的背德之言。什么凭什么?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从一而终。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真是想不明白她在闹什么,这样离经叛道的毒妇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