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炼中+番外(379)
“往后,我会送你更好的剑。”
他抬手替对方擦去嘴边刺目的鲜血,淡漠地说,“既是我送你的命,就容不得你糟蹋,更容不得你为了那些蝼蚁而糟蹋,从今往后,你的命便由我来攥着。”
“……”
“我让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我要杀——”
少年充满憎恨的话没能说出来秦煌便将他弄晕了,待将人抱在怀中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可笑,他有多少年不曾害怕过了,今日不过杀了两个人便就心虚了,果真是太久没动手了,连剑都钝了。
他抱着人转过身去,看到了从血海里爬起来的少年全身缠绕着赤红的凤凰之火,那双眸子凶厉狰狞地望着他。
“他永远不会原谅你,终此一生,你与长冥都将活在悔恨中,求而不得!这便是你们的报应!”
“……”
他仿若未闻,抱着怀中人化作流光飞向空中,将身后凄厉痛苦的喊叫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一切与他何干呢?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得到的,失去的,过去,未来,命运无常,谁知哪一刻便会悄然死去,想要的终究要握在手里才最放心。
得不到的抢来便是,哪怕是死去,也要在自己的掌心里,这才是活着。
风声呼啸掠过身侧,衣袍被扬起,流云亦被落在身后。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眉目如画,清俊通透,即使是在梦中也皱着眉,像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困在深沉的梦魇里不得解脱。
他低头轻吻着少年的发间,眉眼,鼻梁,唇角,舍不得漏下每一寸肌肤,想将这人都揉进身体里去。
从今往后,你的眼中只有我,你的身旁只有我,你的一生中也该只记得我。
恨也好,怨也好,我终归看不得你为别人而活。
即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中。
这一切早已注定,是你的命途,也是我的命途,谁也逃不脱。
第452章 秦薛(七)
秦煌在那处洞府外徘徊了整整十日才走了进去,也看到了那张床上躺着的少年。
少年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洞窟,像一片飘渺的云,风一吹,便散了。
秦煌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片刻后缓缓挪开了手,那双眸子正看着他。
冰冷漠然,空无一物。
秦煌想到了凰天秘境外沈灼临死前看向长冥背影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悲伤,仿佛对这世间都失去了眷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再多看一眼。
可这双眼里没有悲伤,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他。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也只是转过身离开。
身后的人却突然扑了上来,他转身握住了对方拿着刀的手,少年赤红的双眸近在咫尺,另一只手死死扣进他的皮肉里,像是恨极了似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我即使千万次告诉自己要隐忍着等待着足以复仇的那一刹那,却还是在看到你的这一刻忍不住想将你千刀万剐,秦煌,我恨不得亲手割下你身上的每一块肉——”
“……”
秦煌看着这双疯狂的眼睛,忽然笑了,他闭眼闷声笑着,而后睁开眼对上他双眼里的杀意,低沉着声音道,“那我便等着。”
“啊——”
薛君觅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匕首刺向他,然后再次昏迷过去。
秦煌神色漠然地伸手将人接住,而后重新搂在怀中,缓缓闭上眼抱了许久后才将人放下。
他站在床边看了不知多久,转身时洞府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下去,皎洁干净的月亮孤独地挂在漆黑的空中。
秦煌站在洞口仰头看着那孤零零的弯月,轻浮俊朗的脸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这一夜,是镇天门灭门之后他与薛君觅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不敢再见那双眼睛,他也不知为什么。
第二日的薛君觅安静了许多,秦煌却没有贸然靠近他,直到薛君觅忽然开口。
“你要带我去哪儿。”
“……”
他仿佛被惊醒一般,挂上熟悉的调笑走了过去,“随便去哪儿,去能磨炼你剑心之处。”
于是薛君觅再次沉默,之后也不再说话,而当秦煌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已经踏上了一块完全陌生的土地,这里的人全都带着剑,却不是修士,更不是剑修,他们称自己为剑士。
薛君觅第一次眼中有了什么,他看着这片土地,空无一物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企盼,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秦煌也勾起了嘴角,他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剑士道,“这便是你的第一步——在这里,不用灵气,打败一万个人。”
等打败第一万人时薛君觅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修士,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八十年。
在前五十年多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挑战他,可越往后他的名气越大便越少人来挑战他,因为他的剑终于开始不避讳染上血的颜色,他不再避讳将对方的命在手中终结,也学会了漠然以对。
在后三十年里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传说,在打败了最后一人时他只犹豫了片刻便隔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他拿着剑静立了许久,久到秦煌向他走来,他才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淡淡道,“你想让我活成你的样子。”
秦煌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下一刻,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薛君觅扭头看着他,“可我永远不会,因为在我心里的那把剑是师父留下的。”
他丢下了手上那把传承了千万年的古剑,踏着一地血色往前走去。
秦煌低头看着那把剑,弯腰捡了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当夜,他们便离开了那块土地,踏上了另一段旅程,薛君觅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仰头看着头顶的星辰时,秦煌走他跟前,递给了他一把剑。
那剑细长轻巧,剑身清灵似游龙,剑意凛冽如水,花纹时隐时现,如山岚云烟,飘渺不定,虽不如之前那把古剑大气磅礴,却灵气逼人。
唯一的缺点便是剑中央的部分有过修补的痕迹,剑折断过。
除了那道断痕外,那剑的每一道花纹,每一处磨损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把剑,也是他筑基拜入镇天门时他的师父赠他的配剑。
薛君觅双手接过那剑,紧紧抱在了怀里,深深低下头去,一滴眼泪落在那剑上,长剑低鸣,似乎也为见到暌违的主人而喜悦着。
秦煌转身离去,在不远处寻了一棵树躺下,不知过了许久,他听见了低低的泣声,像哀鸣的夜莺,像失孤的雏燕。
秦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漫天星辰,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战他必输无疑。
因为他的心口像是被人剖开了般,,那一声声低泣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上,毫不留情。
哀之,他终将成为别人的试剑石,幸之,那人是姓薛名君觅。
百年,再次踏上大夏的疆域,凰天秘境外的故事早已成了传说,沁阳山镇天门也成了荒山,霸剑萧无涯的名字化作了尘埃。
薛君觅坐在聚集了修士的茶楼里,听着他们说到三途峰的那位半神发兵围攻大夏与天命阁,又说到那半神身边又多了一位神似沈灼的少年。
有人好奇地问,“沈灼是谁?”
这时茶楼里便忽的静默了下来,于是便有更多人好奇,争先恐后地询问。
那说话的人抿了口茶,悠悠长叹一口气,做足了架势才开了口,“沈灼啊,那是一个充满了神秘的凡人……你们可听过百年前凰天秘境开启之事?”
薛君觅抬头朝看了过去,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于是便又没了兴趣,目光淡淡地饮着茶。
秦煌一直看着他,这是忽然笑了下,“要去见见吗?听说他现在在虚境天。”
薛君觅看也没看他,神色无波地边饮茶边看着茶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秦煌早已习惯他这副模样,可这次却是他第一次提到以前的人,但眼前这人却是无比的冷静,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过一下。
当初的那个少年似乎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模样,眼中心中都只有剑,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当夜歇息在一处山洞中时,秦煌靠在山壁上看着火堆跳动的焰苗,听着耳边是微不可闻的呼吸时,忽而开口道,“同我说说话吧,君觅,随便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