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炼中+番外(37)
身上的衣服还是从云天雾境里带出来的,即使经过那场大火,这件袍子上也没有一点脏污,似乎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此地偏远,难得见到修士,城主愣是请了不少乡绅来赴宴,热闹是热闹,可在刚发生西水村那样的事后,未免显得讽刺。
横阳城的毁灭沈灼没有亲眼见证,并且曾试图挽救过,这让他不是那么愧疚,但西水村上百条人命的消亡却是他亲眼见证的。
平时只会在电视上会见到的巨大灾难,无数人的悲鸣哀嚎,压的沈灼喘不过气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负手而立,出神地看着头顶的月亮,又是满月,和那日在横阳城的一样。
“万年前你斩杀掖鬼崖下那十万修士时,心中是如何想的?”
亭内静谧一片,除了湖中的一尾红鲤忽然跃出了水面,带起了一串水花,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清晰。
“我知道你在。”沈灼头也不回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寂静的夜里传来城主府庭前的欢声笑语,这庭院后更显冷清。
许久之后,身后才响起了一个毫无波澜的低沉声音——
“众生为棋,执子之人非吾即尔。”
沈灼一怔,心里某个地方暖了起来,他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也,非吾即尔,非尔即他,人之生死无常也,长冥……”
沈灼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那站在月光下的男人,一身黑袍如夜色,一头银发似月色,他笑了笑,“你为我做一件事,我放弃天道之子,如何?”
长冥的目光缓缓抬起,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为我寻找一个地方,若你能做到,我便助你打开天界之门,让你成……”
“……”
扑面而来的寒气像汹涌的潮水般直袭沈灼眉心,长发被猛的掀起,黑色的发尾凝成了一丝丝冰晶,寒气瞬间侵袭了整座庭院,脚下的地面瞬间化为透明的冰,直接冻住了沈灼的脚,凉亭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座美丽而精致的冰雕。
亭外那片湖里跳跃出水面的红鲤鱼连着一串水珠被冻在半空中,嘴张了张后便再也不动,湖面像一面透明的镜子般剔透。
一墙之隔的盛宴突然没了声音,城主府瞬间安静了下来,不,是整座城都安静了下来。
沈灼微闭着眼,纤长的睫毛,眉毛,鬓角上都凝结了雪白的冰晶,一头及腰的长发扬起大半,凝成冰晶,从脚下到小腿的地方也都与地上的冰凝固在了一起。
“吱——”
小白狐不知何时蹿了出来,站在地上对着长冥张牙舞爪。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沈灼的双眼缓缓睁开,冰晶簌簌落下,随着他抬起头,头发上的冰晶也开始掉落。
“你会后悔错过了一次成仙机会。”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勾。
银发的男人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热的呼吸拂在沈灼的眼睛上。
“后悔的是神。”
“……”
沈灼目光一颤,似不经意地挪开了目光,“是么,若你输了呢?”
“……”
对方没有回答,沈灼再次抬头看进那双深暗的眼眸里,像陷入了那黑暗深沉的漩涡里,他喃喃道,“若你输了便永远做我的奴仆,若我输了……”
“……我便偿你这十万年等候的岁月。”
“好。”
言出法成,长冥应下的那一刻,身为天道的沈灼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无形中的联系又多了一层。
这是他和长冥的第二个约定,第一个约定是在龙骧金丹后,而此刻这个,将蔓延至永生永世。
沈灼抬脚离开,每走一步脚下的冰便化为了无数细碎的冰晶,在他踏出凉亭第一步后,身后的凉亭瞬间化为了数不尽的冰晶碎片,整座凉亭轰然坍塌,美的像破碎的幻境一般。
结冰的湖面重归于涟漪,红色的鲤鱼噗通砸入水中,飞快摆动着尾巴逃远了。
整座冰封的城在眨眼间恢复了生机,不远处的盛宴传来欢声笑语。
沈灼跨过院门,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众生为棋,他既已执子,就只有走下去,不过这种话也只有这男人能说得出来。
相比之下,他果然是个不称职的神,这男人可比他像多了。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沈灼走出后院的那一刻,抬手抚在心脏的地方,目光微动。
“吱?”小狐狸从他的领口钻出来,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
沈灼笑着摇头,低声道,“忽然觉得有些寂寞罢了。”
第43章 天命阁
第二日一早出发时樊昀等人便察觉到沈灼的情绪完全不一样了,踏上飞剑的便好奇地问了句。
对此沈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悠悠道,“因为昨夜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江还妍等人皆是一头雾水,而远在灵都三途峰上的某人看着水镜里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
秦煌坐在灵泉旁的石头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的娘啊,他居然说尊上有趣!笑死我了!他是不是元神有问题!噗哈哈!”
“闭嘴。”
站在水镜跟前的长冥说了句,秦煌立马闭上了嘴,然而心里却已经思绪奔腾,脑补了一出自家尊上的爱恨情仇。
当然,一边脑补一边他也猜测着沈灼的身份,且不说对方能让尊上看上,还能自由出入云天雾境,就是对方的神识比他还强大这点就足以让他震惊了。
震惊之外还很惋惜,这样就不能用神识偷窥尊上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了。
山谷外的玄鸟不耐烦地叫了声,秦煌瞬间僵了脸,“吃吃吃,就知道吃,真不知道养这么群傻鸟干嘛!还不如炖汤吃了,是吧尊上?”
长冥从来不管这些,也不理会,秦煌也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就听到眼前的人居然回了句。
“嗯。”
“……”
他顿时惊了,重新回过头看向自家尊上,试探道,“尊上?”
“去炖。”
“……”
秦煌惊恐地托住自己英俊帅气的脸,这动了春心的男人果然不一样,连他们打了几万年光棍的尊上都不能免俗。
然而炖鸟还是算了,玄玉回来会杀了他的。
他嘀嘀咕咕了一番后就默默走了,心里想着过段时间他也去一趟中州,找玄玉投诉下她的鸟,顺道看看他家尊上夫人。
而长冥本人看着水镜里的沈灼目光深沉,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神也能像人族那样情绪反复。
当然,水镜那头的沈灼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此刻的他正坐在樊昀的御剑上,看着脚下千尺的高空心情正佳。
一旁的樊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早已想问的问题,“沈兄,你……不怕摔死吗?”
“……”
这话问的玄妙,沈灼抬头,“怎的,你要摔死我?”
“不不不!”
樊昀立刻解释道,“前些天我就想问了,沈兄你站在飞剑上不怕吗?”
“还行。”
沈灼心说我都从九重天掉下来过,你这千百尺的高度真不算什么。
他表情很是轻松,樊昀却听的心里一苦,想他当年才筑基踏上飞剑时可是吓的不轻,本来门内师兄还安慰他都是如此,结果这么一个凡人都这么淡定,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怎么了?”
沈灼见他脸色不太对,随口问了句。
樊昀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笛来,“这是你救的那牧童托我送你的,他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看着那竹笛片刻才伸手接了下来,在手里端详了许久,才悠悠问道,“樊兄最开始留下我并非单单为了救我一命吧?”
樊昀脸一僵,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沈兄何出此……”
“晋阳山结界已破,猿魔动乱之际,你们却还愿意带着我这个普通人,实在说不通。”沈灼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两人站在长剑两端,沈灼一头黑发被风吹的扬起,一身银纹黑袍衣袂翻飞,樊昀看着这青年神色凝重了起来。
“那我斗胆问一句,沈兄真是一介凡人吗?”
“看不出来吗?”
沈灼摊手笑问,“哪里不像凡人?”
“从天而降,身穿水火不侵之异宝,沈兄哪里像个普通凡人?”樊昀目光平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