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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徐至的病情会出现反复,闻丞安准备先煎一碗汤药喂徐至喝下,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再回家慢慢调养。
只是,回春医馆里还有许多其他需要煎药的病人,负责煎药的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闻丞安一时间很是茫然,他不会煎药啊,前一世他吃的都是制作好的中成药,冲水服用即可,现在……
闻丞安低头,该放多少水?煮多长时间?大火还是小火?
“我来。”徐云渐伸手,从闻丞安的怀里拿出一包药材,取过一个刚刚空闲出来的药罐,轻车熟路地煎起药来。
闻丞安很是惊讶,“你居然还会煎药?!”
在闻丞安的印象里,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将军,抑或是贵族公子该会的事情啊。
徐云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慢地扇着烟,“跟着军医学会的。”
闻丞安张了张嘴,最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军医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伤痛,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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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至感染风寒,闻家这段时间飘满了苦涩的药味儿。
每一次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汁熬出来的时候,闻丞安都忍不住皱眉。
而徐至每次面无表情地将药汁喝尽,闻丞安都要胆战心惊地咽一咽口水。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生病!
闻丞安的决心更加坚定,一定要勤加锻炼,绝对不能生病!
不然的话,闻丞安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倒是先被那药汁给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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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徐至身体渐好,再加上有闻晏照看,闻丞安也稍稍闲了下来。
将徐云渐煎好的药送进去,又盯着徐至喝完药睡下后,闻丞安便返回了书房。
比起之前,书房里多了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的,是这段时日徐云渐遣人送来的各种颜料。
大启朝绘画用的颜料是从各种矿石中提取出来的,提取工艺极为繁琐且费时,所以这些颜料的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
知晓了这一点之后,闻丞安就暂时放弃了绘制彩色美人图的想法,只是不曾想……
想起自己婉拒时徐云渐那满面的失落,闻丞安就鬼使神差地收了下来。
事后再是后悔不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默认了徐云渐那愈发自来熟的行为。
伸手拂过书案上只剩上色的画像,闻丞安执起一支毛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饱蘸了朱砂,缓缓下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3=
第9章
闻丞安画得很认真,连敲门声都不曾听见。
闻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又喊了一声“大兄。”
没有听见回声后,便直接打开了房门。
看见自家大兄的背影之后,他才悄然间舒了一口气,想来,只是大兄画得忘记了时间。
跳跃的烛火下,闻丞安的视线十分专注,手中的画笔不停。
见闻丞安在作画,闻晏也不敢出声,悄无声息地上前几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视线触及画纸的时候,闻晏的眸子倏然间顿住了。
画像上的人一身红色锦袍,腰佩长剑,右手搭在剑柄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
不,那人并没有看自己。
闻晏恍然间回神,是自家大兄的画技太好,竟让他一瞬间以为画中人是真人。
不过……
看着画纸上的人,闻晏满心纠结,大兄为何会画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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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闻丞安终于放下笔之后,闻晏才开口,“大兄画技卓绝。”
闻丞安手一抖,下意识地挡住了书案前的画,“你怎么来了?”
“天色已晚,来请大兄去用些饭食。”
听闻晏如此说,闻丞安扭头看向窗外,这才意识到,啊,原来天已经全黑了,他上色的时候天色好像还亮着。
闻丞安看向了一侧的油灯,他分明记得,自己进入书房的时候,并未点燃油灯。
“多谢晏儿帮我点灯。”
闻晏却轻轻咦了一声,“我进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然燃起了灯火。”
闻丞安诧异,“不是你,那是谁?”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后,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人名,徐云渐。
“大兄。”闻晏开口。
闻丞安的心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然而就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去用些饭食吧。”
“好。”
感受着心里莫名的失落,闻丞安忽然间茫然,为何自己要失落?
是因为晏儿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问题吗?
那么,自己想要他问出来的又是什么?
下意识的,闻丞安将这个想法压到了心底,不想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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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闻丞安带着已经画好的几幅美人图去了三松斋,当然不包括被闻晏看到的那一幅。
闻晏留在家里照顾徐至。
经过几日汤药,阿至的身体已经有转好的迹象。
趁着阿至睡着,闻晏取出小弓,拿上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院中满是孔洞的箭靶,却陡然间一转,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坐在墙头上的徐云渐。
徐云渐单膝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正侧头看着闻晏,道,“姿势不对。”
闻晏没有开口。
徐云渐从墙上跃下,缓缓走近闻晏,伸出手,“想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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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三松斋内,万掌柜将闻丞安已经完成的三张美人图一一摊开在桌面上。
一张画的是一身红色劲装的女子,不过倒是和之前那极为逼真的人像不同,这一副红衣女子图,显然不是真人,但却仍旧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看着,万掌柜已经开始想象此等奇女子是如何纵马驰骋,行侠仗义的了!
另一幅则是一个正对镜贴花黄的黄衫少女,面容娇俏,还带着一丝羞怯与雀跃,让人不自禁地开始猜测,她是否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还有一副,画的是怀抱琵琶的美人,生动地诠释了何为犹抱琵琶半遮面。
而这三幅美人图的落款都是三个字,一寸今。
一寸今,也是闻丞安前一世最常用的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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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掌柜感慨道,“闻先生果然大才!”
闻丞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万掌柜过誉了。”
“不,”万掌柜连忙道,“绝对不过誉。”
又欣赏了一番之后,万掌柜将画卷收起,示意店里的伙计取出木盒,珍而重之地将画作放入其中。
同时,将一个匣子推给了闻丞安。
“未知这润笔费,闻先生是直接带走,还是我遣人送去府上?”
闻丞安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第二种。
匣子里装的金银实在是有些多,带着那么多的金银上路,闻丞安总怕会被劫走。
不管是杞人忧天还是别的,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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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三松斋的时候,迎面正走来一行人。
闻丞安侧身往门边靠了靠,给那一行人让出了地方。
然而,不知道为何,那一行人中的领头之人,却故意撞到了闻丞安的身上,险些将闻丞安撞倒。
“呦,这不是闻丞安闻秀才么?”撞上闻丞安那人戏谑道,“怎么连路都看不见,净往别人的身上撞?”
闻丞安蹙眉,很快就在记忆里寻到了这人的名字。
“程凉远。”闻丞安淡淡地开口,“分明是你故意撞到了我。”
程凉远手中扇子刷得合起,以扇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将闻丞安从头看到了脚,又从脚看到了头。
“这么久没听见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已经病死了。”
闻丞安不想理会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告辞。”
奈何,他想走,程凉远却不想放过他,扇子一甩,直接拦在了闻丞安的胸前,“且慢。”
闻丞安躲过了那人即将挑到自己下巴上的扇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厌恶。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那一场大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难道不是因为乘船时无意间落水?
闻丞安怀疑地看着程凉远。
“你就不好奇,那么多的游船,怎么就只有你坐的那一艘出了事?”程凉远循循善诱地道。
闻丞安不语。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时在船上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的新安郡学子。
但是听程凉远的意思,貌似,那一艘船出事,另有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