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都是进稍冷的水适应到热,头回进热水里适应到暖,新鲜体验。
黑毛忐忑地候在旁边,小声说:“我觉得温度挺高了才叫你……”
温迪凉凉地瞥她一眼:“是挺高的。”
“……你现在还适应吗?”
“我要还不适应能回答你的话吗?”
“也是。”黑毛尴尬地结束话题,然后两个人都没话了,同时安静下来,泳池里气氛有点怪。
温迪不高兴,因为她落枕了,痛,又烫,挣扎的时候搞得脖子更痛。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这种别扭的气氛,她同样不喜欢。
以后都是要扎堆过日子的,还有半年呢,天天跟不能分居的房客吵架这不是给自己不痛快?
温迪讨厌不痛快,就主动搭话:“你泡热了没?”
“热了热了。”黑毛在水里漫步,游走到她身边站着,伸出手让她摸。
看他主动伸出手,温迪就抓着它感受了一下,贴不贴心不知道,反正确实是暖暖的。
“我都快冷死了……你的身体倒是比我好。”温迪捏捏他的手,有点嫉妒。
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热倒是热,可她还是觉得有点冷。
热,是当然的,她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皮肤怎么摸都不会是冰的。可冷也是真冷,冷是从骨子里漫出来的,积攒了几十天的阴冷邪气,由内往外释放,顺着筋脉四处游走,带给身体各处以不痛快。冻成这样,谁也没法痛快。
“我还得喝点热水……不,我要喝姜汤,更驱寒。”温迪说。
“哦。”
“我要喝姜汤!”温迪疯狂暗示。
“哦哦哦!”黑毛终于读懂了她的画外音,穿着衣服出去了。
温迪接着在泳池里泡,不等水冷,只要热气稍微消散些许,她就赶紧加木头,把火烧旺。
她得庆幸人有知觉,不然,她说不定得把自己煮了。
过了很久,黑毛才回来,手里端着两碗姜汤。
温迪刚要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接过他手里端着的“姜汤”一看,无语。汤里有十几块姜,闻起来姜香味很浓,除此之外还有辣椒、肉丸子、红薯粉……“我说你姜汤里怎么还插一对筷子呢?”温迪边吐槽边顺手拿起筷子,夹起红薯粉往肚子里唆,加上洗澡泡澡的时间,她也饿了几小时,正好饿着了,看一眼就馋得想吃。
当然,吃归吃,吐槽归吐槽,吃是本能,吐槽是义务。
“下回,姜汤就单独煮,这些菜用高汤比较好喝,现在姜味太重了。”
“我觉得辣椒也能驱寒。”
“……你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吧?”
“嗯,我下次会分开做,我想说的是辣椒也能驱寒……吧?”
“你想问的是辣椒能不能驱寒吧?”温迪给他纠正。
“嗯。”黑毛又点头,“好吃吗?”
“……你不要每次不等我回答就自己先换个话题,我还没说话呢。”温迪又说,“好吃。”
她就本能地非得答话。
一答话,黑毛就顺理成章接着说:“好吃就行,我想肉丸子挺好的,下回做鱼丸子。”
温迪被他带着跑了:“鱼丸子听起来多怪呀,人家就叫鱼丸。”
“鱼丸好吃。”
“对,你说白的那种吧?有一种是面粉调的,还有一种是纯鱼肉,剁出来的。”
“我觉得纯鱼肉的肯定更好吃。”黑毛说。
“那是当然,素肉再美味,也肯定没真正的肉那么香呀。”温迪说。
黑毛说起鱼丸,就给温迪提醒起来了,鱼丸好吃,确实好吃。
她上荒岛后一共就做过一次鱼丸,那个是鱼丸粥,还加了面粉的,做法比较随意。现在她的材料比较多了,当然得认认真真做一回,温迪心情好,索性当场拍板,“嘚,晚上我们就吃鱼丸好了。”
黑毛就爱听这话,最重要的是,看温迪的表情,她已经不生气了。
换别人——就算换温迪本人吧,要是看自己惹恼的人没火了,接下来肯定乖乖地做隐形人。
他偏不。
他非要多嘴问一句:“你不生气了吧?”
黑毛要是不问,温迪也就忘了,他非要问,她就想起来了,顺便想起自己脖子痛。
于是温迪又拉下脸:“我还没原谅你呢。”
黑毛一脸委屈。
温迪看了他一眼,明鄙明啐:“少跟我来这套,我不吃。”
“不吃中饭可不行啊。”
“我哪时说了我不吃中饭?我只是不吃你这套而已,不准装可怜!要不晚饭你自己做。”
这句威胁特别有用,回回说,回回管用;说几次,管用几次。
黑毛点头,认输:“好的。”
然后保持着委屈的表情悄悄游开,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低头安静。
“干嘛呢?”温迪大声问他。
“自省。”黑毛一本正经地回答。
“……噗。”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迪都不知道它戳了她哪条笑点,她没绷住,笑了。
一笑就尴尬了,刚指责完自己先笑,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继续绷着?呃,还是绷不住。
那就不绷了。
温迪招招手:“算了你过来吧,我教你一个东西。”
黑毛二话不说就游过来了。
她叫他背对着自己,双手在水里搓得更热,然后握住他的肩颈,用力揉捏。
这是很基础的按摩姿势,不是高级的正骨技巧,但舒服。
黑毛觉得麻麻酥酥的,感觉很新鲜:“这是什么啊?”
“按摩。”温迪教他,“你往左右各自看看啊,我手是捏的什么地方……”
然后她教他怎样用劲,要是捏到哪处硬邦邦的,就得更用力对付那处。
不过她没从黑毛肩颈上找到硬邦邦的肉,没法示范。
捏好了,教会了,她跟黑毛换了个位置,让他给自己按。
这个落枕的问题啊,祛寒才能治本,但也得治标——按摩和正骨就是治标。
有的人落枕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自己痊愈,但也有个别倒霉的,越等情况越坏。它就像是人感冒一样。如果不管,就逐渐发热,转变成发烧,再恶化极可能是肺炎……落枕是有可能会恶化的,而且它牵扯着全身神经,不光脖子痛,稍微动一下,就是从头顶痛到脚底板,痛感可能也就比上次全身粉碎性骨折要低一点。
所以嘛,不能光泡澡,要是能做一下按摩缓解一下,还是可以的。
现在虽然挺痛的,但还在刚刚落枕的阶段,这时候做初级的按摩还有治愈的可能。
不过黑毛刚上手的时候,她真痛得一哆嗦。
“轻点!”她都不敢扭头说话,只能可怜巴巴盯着前方。
“哦哦哦,好!”黑毛赶紧放轻了动作,按照温迪教的,慢慢揉捏着她的颈部。
主要是脖子后方那块肌肉,温迪这个被揉的都能感觉到那块肉很硬。
“就那,稍微用点里……用掌根……啊啊啊啊啊!!!”
“我,我,我照着你说的,我,我弄错了?”黑毛非常惊慌。
“没事!不用管我怎么叫,你按你的!”温迪咬牙说,“啊啊啊啊啊!!!”
黑毛得到通行证后,下手特别的狠,都不知道是真用心做,还是心怀报复。
温迪姑且决定从好的方面想,毕竟,他按完以后,她确实舒服了很多。
虽然还是不能自如地左右转动脖子,但是已经没有刚起床时痛得行为不便了。
温迪在泳池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浑身都泡得发皱了,再爬出去,擦干了,换上干衣服,穿上厚厚的外衣,冬裤,棉袜,皮鞋,整个人像一颗移动的团子,毛茸茸地穿过暗道,回了大厅。旧衣服合着用过的湿透的帽子,耳罩什么的一并放下,装进藤条筐,交给黑毛去洗。现在有热水,有肥皂,洗衣服是很简单的事,除了洗内衣她自己动手,其他的一般都交给黑毛,因为他力气大。
力气大跟洗衣服有关系吗?
真的有。
温迪做了一个木桶,较深较大,把衣服扔进去,用温水泡着,然后准备一个碗,刮一小半肥皂丢进去,如果嫌肥皂片太大,还可以用木棍捣得更碎。随后倒开水,把肥皂泡融,搅拌一下就是一碗颜色浑浊但清洁能力很好的肥皂水。接着把肥皂水倒进木桶里,再倒一些水将木桶装半满,然后伸进去一根特长的竹竿,由黑毛握着,开始飞速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