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侯府傻女(167)
顾氏被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再也顾不上其它的赶紧拉着裴元惜告退。
两人出了屋子,还能听到林氏咒咒骂骂的声音骂顾氏不孝,一口一个要休了她,然后又用一种极其尖利的声音喊着一个都不能放过。
“元惜,你可不能听你外祖母胡说,她是老糊涂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顾氏急啊,她真怕裴元惜听信林氏的话。
裴元惜安抚她,“我知道。”
顾氏闻言心下一松,“你知道就好,刚才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你外祖母真是糊涂得厉害,那样的事都敢怂恿你去做。”
她听说过有的老人老糊涂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有的老人糊涂后反倒想起很早之事的事情胡乱折腾。她没想到自家婆婆老糊涂后不怕祸大,简直是上赶着找祸。
“外祖母的性情与从前是否大不相同?”裴元惜问。
“性情是变了许多,这种老糊涂病最是吓人。”顾氏感慨着,以前婆母瞧着软和其实也有些拎不清。她们婆媳私下自是有龃龉,面上却都做得极好。是以外人还羡慕她们情同母女,婆媳和睦。
眼下婆母病了糊涂了许多,过往那些藏起来的心思一个个亮出来,不知积攒多久的怨气齐齐发出来,倒是不管不顾了。
裴元惜若有所思,“外祖母瘦了许多,方才打一眼瞧见我竟然有些不敢认。”
说到这个,顾氏恍然想起婆婆刚从庄子回来时着实吓了她一跳。一个人瘦太多,长相都有些变了。“是瘦了许多,都脱了相。”
昌其侯府同宣平侯府格局相似,穿过一道连接内外院的月洞门便是外院。外院松石错落,与内宅的精巧雅致大相径庭。
松石常年不变,景致一年四季如故。
青衣的长衫男子,头上戴着青色的书生巾。清俊不失儒雅之气,温润的眉宇间尽是郁色与消沉。那望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不知是遗憾还是失落。
沈长寅望过来的时候,裴元惜遥遥见礼,他亦还礼。
顾氏黯然不已,叹息自己当初为何要犹豫考虑。若是知道寅哥儿心悦元惜,她定然不会错过机会。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裴元惜未做停留,迤逦的身影消失在沈长寅复杂的视线中。
因着将近年关,街上的小摊和行人不少。马车堵在一处热闹之地,吆喝声和叫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突然柳则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裴元惜听到车夫回答对方。她收起所有的思绪,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纤细的手绞在一起,她感觉有人在靠近马车。那种熟悉的霸气息令人难已忽视,她感觉自己有些窒息。
春月识趣地下马车,然后车帘掀开,身高腿长的男人利落进来坐在她的右手边。原本马车还显宽敞,随着他的落坐逼仄起来。
车厢内尽是他的霸道之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神色依旧峻峭,玉山般的气质出尘清贵而冷漠。
不过是须臾间的事,随着他眉眼的缓和车厢内的冷清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尽数散去。她身子略略一松,呼吸之间顺畅许多。
眼角余光注意着他,他抬手放在膝盖上,那袖口至手肘间缝补出来的一道歪歪扭扭的丑蜈蚣映入她的眼帘。
她有些错愕,堂堂大都督怎么还穿着上次的破衣服。她可不信他会如此不注重仪表,更不相信他穷到没衣服穿。
“大人,你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嗯。”他回着,换了一个姿势,那长长的丑蜈蚣又露出来。
几日不见,仿佛他们又变得生疏。恰如进一步退一步,永远在原地踏步。她满腹心思纷纷杂杂,比之从前更加不愿意再进一步。
马车外,柳则在没话找话,“今年天可真冷,听说年前应该还有一场雪。”
春月以前挺怵他的,接触几次后渐渐胆子大了些。他穿着侍卫服,比起常人来说看上去单薄许多。
“这么冷的天,柳大人也不多穿点。”
“穿大多不利于行事。”柳则道:“咱们北边天冷,不如南边暖和。我听说南边的冬天炎热如夏,常年可着夏衫。”
裴元惜听到南边二字眼神一亮,很快如常。
上一世她特别想去海边,直到死她也没有去过。她不止一次和他描绘海边的景致,他答应她以后会陪她一起去。
“南边确实四季暖和,近海的地方风景极佳,金色的海岸线和笔直的椰林,海天一色一望无际,有着和东都城完全不一样景致。”
这些话,是她对他说过的。
没想到隔着一世,她会在他的嘴里听到一字不差的这段话。瞬间心情复杂,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一时感慨一时愧疚。
“南边蛮荒之处较多,常有民乱发生。朝廷鞭长莫及,虽有安抚之政却总不能根除。待朝中诸事妥善,我欲前往那边一探究竟。”他说。
她心下一动,睫毛轻颤。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等到朝中安定下来,他便带她去海边看一看。承诺言犹在耳,已然物是人非。
外面柳则说道:“越近年关街上越是热闹,布料铺子的生意最好。”
“可不是嘛,眼瞅着要过年了,稍有些余钱的人家都想着置办一身新衣,备上一些年货。”春月望着来往的百姓,一脸向往。
柳则似乎看了一眼马车,道:“穿新衣过新年,这是习俗。”
无新衣,这年便也过得没滋没味了。
对于穷苦人家而言,过年置办上一身新衣确实是天大的事。可对于世家贵族而言,新衣四季都有。
裴元惜这般想的时候,公冶楚手那么一抬,那只丑丑的蜈蚣又进入她的视线。
她福至心灵,“大人,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要不我给你做一件吧?”
“好。”公冶楚垂眸回着。
这个好字一出,她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时隔一世,他还是这般别扭。
第93章 如果没有她…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酒楼的雅间里。
裴元惜仔细回忆自己是如何跟着他进来的,记得他先是说选布料,进出布料庄子不到半刻钟很快选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选,似乎很是随意,然后他们便进到旁边的这家酒楼里。
她知道那家布料庄子是他的产业,世人只道他杀戮残暴,却不知能坐上他这个位置的人仅凭铁血冷面是不能够的,还需强大的财力支撑。据她所知他的产业遍布凌朝,这些产业带给他无数的钱财还有各地的情报。
酒楼上下两层,楼下正中设有小戏台。戏台之上摆放一桌一凳,桌子后面坐着一中年儒生模样男子。
男子一拍醒木,中气十足说起书来。说书声传到二楼,裴元惜脸色渐起变化。这一出名为《傻后传》的故事,傻女一朝清醒后崭露头角,被帝王看中立为皇后。
故事的傻后说的好像是她,那为帝的男人显然是影射公冶楚。当然故事背景不会是当下,除去傻女和皇帝之外,情节出入也较大。
饶是公冶楚如今还未称帝,写故事的人尽力避开许多雷同之处,但凡是有心之人想到的都会是他们,这样的故事竟然还有人敢讲。
公冶楚眉峰聚拢,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在他刚起身时,她立马拦住他,“大人,不可!”
他一身煞气,已然是动了杀意。她拦在他的面前,无视他浑身的寒气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晦暗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黑沉沉欺压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血洗太凌宫、灭门衍国公府、杀光朝野上下不平之人。登基后更是雷霆独断,以强势之态排除异己稳坐皇位,她完全相信他的手上不介意再多几条人命。
他冷睨着她,“你不在意吗?”
她不在意,故事而已。无论编撰者居心何在,故事始终只是故事。“大人若杀了这说书人,只怕正中幕后之人的算计。”
“那倒正好,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不行!”她看着他,目光坚定,“大人以为自己是天下的主宰吗?你可以杀他们,但你能杀尽天下人吗?”
他眼中暗涌翻动,煞气骇人。
裴元惜觉得很冷,冷到透骨。她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她原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遇事时却很难做到。
“说书人不过是讨口饭吃,他家中定有妻儿老小。你杀了他,他的家人呢?你是不是也要杀光他们?万一你没杀尽有漏网之鱼,定会有人像程世子一般日后找你复仇,你该如何?我知道大人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一个可以不屑,两个也可以应对,倘若这些人联合起来,大人以为真的好对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