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之子(198)
而让裴其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单知道她的双生哥哥足够聪明……但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五皇子会把这股“聪明”,一并用在了裴其姝的身上。
五皇子一开始表示自己这一个人便能应付得妥当、反是更不放心裴其姝那边,要云归过去照顾已经换回红装、作为昭乐公主而存在的裴其姝时……裴其姝无奈之外,并没有察觉出任何的不对。
事实上,时隔九年再一回换回女装,裴其姝的心里乱得很。
再想到先前身为五皇子的一切功业半道而止、紧皆废尽;以后就只能作为一个公主而活着,再不可能与人觥筹交错、谈笑国事,只能困居后宫内宅一片天地……心中更是一片懵然。
有一种迟来的、钝钝的痛感。
将身份物归原主、各归其位,裴其姝倒也说不上有什么好后悔的,毕竟,她哥已经为她做得足够多了、在外面也吃下了太多的苦头……
只是心里难免,还是很难受。
所以,当裴其姝在完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饮下云归送上马车的食水、沉沉地昏睡过去后……再完全清醒时,眼前的环境已然大变、周身完全是另一副全然陌生的新天地了。
裴其姝浑身酸软,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沉默了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自己心里很累,累到面对着云归那张熟悉的脸,几乎完全无话可说的地步。
云归垂着头,默默在裴其姝面前跪下,也一点为自己辩驳澄清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眼圈通红,泪珠子一颗一颗坠下来,往地上砸。
裴其姝觉得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这个莫名其妙被人算计、蒙在鼓里遭了绑的受害者都还没有哭天喊地地抹眼泪,绑架犯倒是先哭上了。
裴其姝不想多看云归任何一眼,扬起脸,冷冷地打量了屋子内龙凤红烛、双花囍字的喜庆布置,轻轻地呵笑了一声,不抱什么期许地平静询问道:“我哥的意思?”
云归伏地叩首,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你这给我用得是什么?”裴其姝啧了一声,扭了扭发软使不上劲的四肢,冷冷淡淡道,“不像是普通的迷药吧……都还能让我在半梦半醒、没有多少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自己爬起来吃吃喝喝。小虫子?蛊毒?跟我哥一样,你也和苗疆有关系?”
“也对,是我又说傻话了,你本来就是他的人。”裴其姝没有多少情绪地平铺直叙道,“你的身份并不简单,却甘愿在我身边潜伏多年,只伪作一个普通的宫女。”
“这么说,你来我身边,从一开始,就是受了我哥的指使?”
“不,不是,”云归颤抖着嘴唇,惶然摇头,急急辩驳道,“我来到公主身边,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是公主一时心善,救下了我们姐妹。我,我不……”
我不是自愿背叛您,只是身体受制,完全无法违抗那位殿下!
可惜的是,裴其姝却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云归解释了。
裴其姝皱眉想了想,艰难地从记忆里挖出来了那么一回事:似乎曾经在身为昭乐公主的某天深夜,她与东宫太子一道,确实是一时恻隐,救下过那么一对可怜兮兮的双胞胎姐妹花。
但是——
“哦,这样啊,”裴其姝非常纳闷,诚心诚意向云归请教道,“可当初既然我是‘救’了你,你却为什么,偏得要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呢?”
她是真心想不明白。
就像裴其姝同样想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与太子断个“一干二净”……
云归颤抖着嘴唇,痛苦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裴其姝疲倦地闭了闭眼,冷冷道,“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归深深地伏在地上,仿佛被人凭空抽出了自己的脊梁,喉间颤抖,放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
“你自己出去,”裴其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别逼我说难听的话。”
“你陪我这么多年,应当也清楚,我对你是会心软、是会不忍心,但这都改变不了,”裴其姝面无表情道,“我现在也是真的,非常非常地讨厌你。”
云归抽搐着四肢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身子退出了门外。
正门一开一合,显露出外面那着一身大红喜袍、长身玉立的新郎官。
裴其姝从喜床上吃力地爬了起来,蹒跚踉跄着走到屋内的铜镜前,怔怔地望着那里面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
和那女子脸上严妆修饰过的艳丽容颜。
“外面的那个,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裴其姝艰难地挺直了脊梁,隔着一道房门,冷冷地冲着外面那位不知真容、她也压根一点也没兴趣知道是谁的新郎官,一字一顿、咬得格外清楚道,“本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女儿,长乐宫宓贵妃膝下的昭乐公主。”
“送我过来这里、摆弄着我和你拜堂成了亲的人,应当有把话给你说清楚了的吧?”
外面立着的身影顿了一顿,恭顺地一掀衣摆,沉默着跪了下去。
“好,”裴其姝微微点了下头,冷着脸毫不客气道,“你既清楚,就应该也知道:嫁给你,并非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我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迫嫁到这里的……我不认识你,也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你,更不会答应跟你去圆房生子,”裴其姝寒声警告道,“如果想好好活命的话,本公主的屋子,你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许踏进一步;本公主的事,你也最好什么都不要过问、什么都不要多嘴。”
“不然的话,本公主保证,你会死得连一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你若是不能接受、心里有怨,要怪,也不要怪我,”裴其姝冷冷道,“先去怪一手安排此事的五皇子;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点头答应下和一个昏迷不醒之人的婚事吧!”
门外之人沉默地跪了许久,片刻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裴其姝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是堂堂昭乐公主,你应该按规矩回我‘是,下臣遵命’。”
门外人这次沉默了更久,然后不带丝毫情绪地一字不差重复了这一句。
裴其姝这才觉得心头一直堵得死死的那口气微微松了须臾。
“五皇子是怎么跟你说的?”裴其姝冷声询问道,“他现在把我放在这里,又是怎么一个安排?想我一辈子困居这方寸之地、老死这里么?”
“五殿下的意思是,”门外人轻轻应道,“三个月之后,他会向陛下禀明公主之所在……然后正大光明地迎公主回宫。”
“三个月,”裴其姝微微冷笑了一声,说不出自己心里现在是怎么个情绪,只觉得一切都让她疲惫极了,也厌恶极了,“一个已经嫁了人的昭乐公主……他的计划原来是这样的。”
裴其姝不得不敬佩五皇子一句“心思缜密”。
“那就这样,”裴其姝疲倦地闭了闭眼,冷冷道,“你退下吧。”
“我不想看到你,这三个月,你都不要再过来这边。”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安静地沉默了许久,久到裴其姝都恍惚以为对方已经走了的时候,才缓而又缓地出声,低低地试探道:“公主心中有怨,在下明白。只是在下家中,祖母与长姊俱在。”
“老人家并不知晓这婚事背后的关窍,”门外人小心翼翼道,“只道在下今日大婚。如果公主明日不愿见她们,恐怕祖母心中,会……”
“那是你的事,”裴其姝毫不客气地直白道,“与本公主何干?”
“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拿过来说与本公主烦心了。”
门外人微微一窒,继而哂然一笑。
先前恭顺稍稍褪下,隐隐有些尖锐地笑着反问了裴其姝一句:“只是以公主兄长的意思,等到三个月后,届时,还是要在下护送公主回洛的……公主就是再不喜欢,也总不可能真一辈子都不看在下一眼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其姝从想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后,胸口一直强自忍耐、憋着的那股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在下不敢,”门外人顿了一顿,微微起身,轻轻地伸出手来,试探地推开了屋门,深深地凝望了裴其姝一眼,唇角略略弯起,自嘲道,“公主的厉害,在下可是早都已经彻彻底底地领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