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情深似海(55)
“兵来将挡。”
最后,不知谁先开始,两人缠到一处,滚进古色古香的木榻。
再醒来,已是酉时,日至西山之顶。
洗漱完毕,宁祺在铜镜前束发,才发现颈上点点红痕,恶狠狠瞪了眼骆玄策,默默换了件高领衣裳,出府一道往皇宫。
*
数十万青砖红瓦铺就的权利巅峰,恢宏肃目,却荒唐。
酉时末,大宴正式开始,金樽玉盏。
皇帝照例虚与委蛇表扬一番,赏赐些良田府邸,又拐弯抹角敲打了骆玄策一番,大意就是哪怕如今镇北大元帅几十万兵权在手,也依旧是皇家人,不可生出反骨。
此等做法倒是令人心寒。
身居高位,不知边关疾苦,不晓将士艰辛,只瞧得见边关传来干净无污的战报,而这些,最终都会被大捷喜讯压下去,丝毫不剩。
只会盯紧对皇权有威胁之人。
在场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皇帝是对这位战功赫赫的玄王殿下生了疑心,心下诸多计较。
“策儿此次为我大骆打了胜仗,当真是可喜可贺,”皇帝面上堆着笑容,“皇后今早同朕说,想将林御史的千金赐与你做侧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哪是问骆玄策的意见,分明是想强塞人了,只是出于骆玄策战功赫赫,虚礼一番。
自古有几人敢拂了皇上圣意?
宁祺无意识握紧了拳,垂眸敛去蔓延在眼里的杀意,这一刻的宁祺,如深谷幽兰,绽放着阴冷幽暗,令人不寒而栗。
手上一暖,紧握的拳头被一只大掌包裹住,宁祺有瞬间的怔楞茫然,在触及骆玄策充满安抚意味的眸子,才褪去煞气,温温和和沉淀下来。
紧握的拳头也逐渐松开,骆玄策顺势扣入,使劲捏了捏便退开,起身到宴堂中央,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父皇为儿臣着想,儿臣不甚荣幸,但如今边关只是暂时稳定,保不齐他日就有野心勃勃之人觊觎我大骆江山,儿臣只愿策马疆场,为父皇保大骆领土完整。至于成婚之事,着实算累赘,若他日敌人以此威胁,定会教儿臣陷入忠义难择的境地。”
众人哗然,惊于战事或许未平,也惊于骆玄策真能拂了帝王面子。
皇帝脸色自然不好看,旁边的皇后更是倏然沉了脸,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棋子,竟被人嫌到这等地步,简直丢尽了脸面。
“既如此,朕也不再强求,若他日策儿看上了哪家姑娘,父皇定为你做主。”
“儿臣谢过父皇。”心中却自有一番计较,哪家姑娘能比得上宁祺让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
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么个人,也不可能再入他眼了。
他的全部,只能给宁祺一个人,不会分给别人。
骆玄策回了席位,就着席案遮掩,又将那爱不释手的修长手指握进手里,他方才没有忽略宁祺一瞬升起的戾气,虽然不明所以,但足够使他生出一抹心疼,更想将人捧在心尖上。
宁祺感受着温暖,微微紧了紧,端起案上果酒,酒杯遮掩住微扬嘴角,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骆向端不知为何心中一悸,从进入宴会开始,眸光就不由自己跟着宁祺,连他也不知为何,徒然见到那样一双眼睛,像平静湖面投入石块,水波涟涟。
下一瞬,就与一道凌厉视线对视。骆玄策目光冷寒,耐人寻味,盯得他浑身不自在,最终拿起酒杯,狠狠饮下去,行动间有些不自持的慌乱。
“肖爱卿,朕瞧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否有心仪姑娘,你的主,朕还是能做的。”战火一路引到肖翼。
肖翼一惊,顿时明白皇帝这是拿骆玄策没办法,要寻他开刀了。
皇帝这话,蕴含的意思耐人寻味,他能做肖翼的主,却是建立在骆玄策之后,影射骆玄策没规没矩,违抗皇帝之言。
皇家之事,向来多肮脏。
肖翼下意识瞥了眼骆玄策,他没有那等本事,违抗不了皇帝之命。骆玄策皱了皱眉,右手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肖翼常年与骆玄策的默契使然,一下就明白骆玄策的意思。
“臣谢陛下恩典。臣一介武人,实在不敢叫这皇城千金委身与我。”肖翼故作惶恐,有推辞之意。
皇帝眼神危险了几分。
“父皇,肖翼这小子,是心里有人了,半点没有其他意思。”骆玄策颇有些幸灾乐祸,为肖翼做解释,而肖翼恰到好处表现出意思难为情。
这番模样倒是骗过了皇帝。
“哦?肖爱卿这是相中了哪家千金,朕为你赐下皇婚,如此,朕也算为肖老将军做了件憾事,何其乐哉。”皇帝咬紧了肖翼不放,显然是要将这事板上钉钉,才得以消了怒火。
众人替肖翼捏了把汗。
讲真,谁都不愿自家千金嫁给一介武夫,哪怕这武夫战功赫赫。先前还提着心眼,就怕被皇帝点到名,如今肖翼自己说了有喜欢的人,想来皇帝也不好胡来。
“这……陛下,臣……怕说出来污了您的耳朵。”
“肖爱卿为我大骆立下赫赫战功,说吧,朕恕你无罪。”
肖翼闭了闭眼,装作一副豁出去的姿态,“臣……与情阁扶风两情相悦,谢陛下恩典!”
除了宁祺和骆玄策,其余所有人:“……”
落地有声,殿内一片寂静。
皇帝爱美色,自然不可能不知情阁扶风是何等人,只不过此人出生风尘之地,才免了被召进宫的命运,皇帝虽然昏庸,到底顾念皇家脸面。
“这……肖爱卿可要考虑考虑?令择皇城千金?”
荒唐!
简直太荒唐了,天家金口玉言的圣旨,竟要降到那烟花之地去,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人群也炸开了锅,大多认为肖翼不识好歹,但瞧他那傻愣愣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心而为,这下,众人等着看皇帝的好戏。
“回皇上,扶风与臣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非他不可。”肖翼其实有些忐忑,他虽掷地有声,但还真不知道扶风是何想法,扶风在焰国有何等尊贵的身份,愿意屈尊嫁给一个小小的副帅吗?
罢了,若不愿,就当他将真心喂了狗吧。
皇帝脸色早已黑成锅底,但看殿前跪的人一脸开心的模样,想来也是色令智昏,无意挑战权威。且一代将军娶男妻,也不用担心造成什么威胁,或许,可以找人敲打敲打那情阁扶风,说不定还能当做一枚棋子。
这么一想,皇帝褪去了青脸,轻咳一声,“既然肖爱卿与扶风两情相悦,朕岂有不成全之礼?”话落,就吩咐林公公备好笔墨圣旨,当着众人的面赐了婚。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显示皇权说一言既出,二是担心肖翼反悔,届时又落了天家面子。
遭非礼
一出由皇帝引发的闹剧很快落幕。
经此一闹,宁祺倒是淡了先前皇帝为骆玄策赐婚的不悦。
趁着席宴闹意,骆玄策凑近宁祺耳边道:“子钦,我这辈子,有你便足够了,真的。”
不会再有别人了。
尽管周遭嘈杂错落,宁祺还是真真切切听清了骆玄策发自内心的话。
这话,别人不信,宁祺却是深信无疑。
再无人比他更清楚这话有多真心。
上辈子那道为他散尽后宫,独自隐居山间的身影,如今想来,还是近得犹如昨日。自古君王,哪个不是佳丽三千,揽尽人间绝色?
偏到了骆玄策这里,二话不说便为他一人心甘情愿,怎能不叫他心疼?
“阿策,我……”
“五弟,哦不,瞧我这记性,王妃,父亲在御花园,邀约一叙。”来人温厚憨实,却是神色淡淡,不卑不亢,这人在宁府排老二,是位教书先生,师承宁相,在皇城颇有威望。
“劳烦二哥了,该是我拜见父亲才是,二哥还是唤我子钦吧,一家人,莫要生分了才是。”宁祺对这位二哥印象不深,记忆里,这位二哥一直温润如玉,不争名夺利,宁静淡薄得犹如清茶,却是越品越有滋味。
两人谈不上交好,却也比寻常兄弟亲近些。
宁潜淡淡一笑,“子钦说的是。”
他认真且仔细深深看了宁祺一眼,宁祺眉宇间的风姿使他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移开目光。父亲说得果然没错,宁祺确实是变了。他从前忙于学问,对这位与家族不睦的五弟无甚关注,只知道这是家里唯一的另类,早早就站了争储的队,一门心思帮着骆向端度过一道又一道难关,一步步帮着他坐稳如今的位子,具备了争夺储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