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情深似海(48)
抵达山顶时,大漠风光一览无余,金黄色的,铺到了天边。
身后是刺骨寒风和皑皑白雪。
众人稍作歇息,领略这难得的风光。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大地一阵晃动,林间猛兽发出刺耳嘶鸣,飞禽惊掠,还伴着巨石滚落山间的猛烈碰撞声。
宁祺原本就立在边上,大地一震,身子就不受控制往前倾,偏那处是陡峭的崖壁,周围树木稀疏,连抓的地方都没有。
扶风离宁祺不远,见宁祺被狠狠往崖下抛去,心头一紧,脚下用力便朝宁祺掠去,惊魂一刻险险揽住了宁祺,抓住了一道手臂粗的枝干,挂在陡坡上晃荡,摇摇欲坠。
数十息后,地动停止,却给众人带来了难题。
宁祺与扶风的位置太过刁钻,上头的人够不着,陡坡下又踩不到实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
况且这树枝伶仃晃荡,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宁祺红了眼眶,这是两辈子,为数不多为他不顾性命的人。
“扶风大哥……”
“别怕。”
扶风声音一惯温柔,哪怕他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也丝毫瞧不出费力,但哪会不费力呢?
树枝上堆了雪,冻得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没了知觉。
肖翼一脸着急,骆玄策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宁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可以死一死了。
“放开我吧。”宁祺冷静开口,他很感激扶风为他不顾性命,但就是如此,他才不愿意扶风出意外,若没了他当累赘,扶风就能坚持久一些。
“不许说这样的话,会没事的。”扶风只觉好笑,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了,也没谁能令他做到如此地步,但宁祺瞧着,就是要被捧在手上的人。
也不怪他不顾一切。
肖翼听不到两人低语,但瞧宁祺的神色就能猜出些什么来,一边让搭人梯手拉手延伸,一边大声道:“你俩不要做傻事,马上就好!”
好在梯队很快搭好,一点一点探到下方,肖翼身手好,承担了救人重任。
到两人跟前,也不敢去碰树枝,伸出手欲将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拽住,那人却阻止了他:“先救王妃。”
说罢,用力将宁祺甩上来,树枝受力,又是一番大力摇晃,已经出现了危险的折断声,惊得肖翼心惊胆战,虽然他不知道这股惊慌从何处而来。
宁祺见势,也不拖沓,利落配合着人往上爬,他心里清楚,多耽误一瞬,扶风就多一分风险。
咔!
那树枝倏然折断,直往下坠去。
肖翼心中的惊恐之意达到了顶峰,来不及思考此举有多危险,手疾眼快抓住了那双通红修长的手。
骤然承了两人下坠的力度,最下端的士兵一下反应不及,手上脱力,肖翼和扶风两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往深渊坠下去。
宁祺脚刚着地,转身就目睹了眼前一幕,心狠狠沉下去,张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
*
崖底,肖翼缓缓睁开眼睛,脚上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周身背面很冷,身前却是一片温暖,他费力抬起头,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这男人紧紧将他护在怀里,身上落了雪花,脸色苍白如纸。
肖翼一阵恍惚,在下坠过程中,这男人不顾危险将他护在怀里,自己挡去各方伤害,他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能舍己为人到这种地步。
他唤了几声,没人应。
他忍着脚上的疼,轻轻挪开揽着自己的手臂,坐起身来,检查了下自己的脚,小腿上该是被乱石蹭了下,有些深,雪冻住了流淌的血。
周围一片白茫茫,离他十丈远的地方是笔直陡峭的崖壁,还有个山洞。
肖翼试着将人拉起来,却在下一秒顿住了,这人背上一片猩红,血水已经沁入雪里,染红了一片,肖翼心头一震,眸子泛红。
必须尽快将人弄到山洞里,再躺下去,这人血非流干不可。
其实他在战场上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更大的伤害都被这男人挡去了。
咬咬牙,肖翼起身,将人从雪里掏出来,费力将人抱起来,一步一个雪印,步步蔓延到洞口,洒了一地梅色红血。
这里人迹罕至,原是不抱任何希望,但瞧见了角落里不知堆了多少年的干柴和兽毡,肖翼还是松了口气,暗叹运气不错。肖翼一手撑着怀中男人的重量,一手胡乱拉开兽毡,见铺得差不多就小心放下。
做完这些,原是该松口气,但他不敢松懈。
摸索出随身的火折子,试了几次才将火引燃,微弱的光慢慢壮大,最终照亮了山洞。
这山洞说大不大,肖翼特意选了离洞口最远的地方堆火,否则只怕还未等人找到,自己就先冻死了。
之后他又取来雪水,找了破罐子温热,一点点擦去扶风背上的血。
这时才知道这男人伤得多重,整个后背都被乱石树枝蹭刮,几乎没一块好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震荡再次席卷而来,教他眼眶发热。
这人怎么会那么傻呢?
明明自己从未给过他好眼色啊。
清理好扶风的背,约莫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这才一瘸一拐出山洞掏了雪,温热之后处理自己的伤口。
在火堆旁逐渐暖和过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不过尚且可以忍受。
他担心的是这男人,他身上的温度不断降低,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害怕,就像当年的肖老将军,临终前也是这般,身上的温热一点点散去,最后再也醒不过来。
肖翼慌了,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他凑近火堆,将自己烤热了再将人搂在怀里,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温暖他,如此反复,倒真让他得了逞,感觉到这人温度不再流失,肖翼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被耗尽的体力终于腾出时间来放肆,轻轻一蹦,肖翼就溺在它的温柔里,沉沉睡去,不问世事。
*
翌日,肖翼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迷糊劲儿统统被吓干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可没忘记这人背后惨不忍睹的伤痕。
“无事。”扶风醒得早,背上火辣辣的痛折腾着他,睁眼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自己身侧,还那么抱着自己,简直像做梦一样,瞬间生出一种这伤受的值的念头。
“什么叫没事,你不知道自己伤得多严重吗?谁让你自作主张护着我了,小爷皮糙肉厚,换了我只不过是些皮肉伤,你倒好,细皮嫩肉,不留一身疤才怪。”
肖翼一股脑怨了一通,见人垂眸不讲话,想是自己话重了些,有些囫囵安慰道:“你也不必上心,我有邱神医的无痕膏,等回去送你好了,不会留疤。”
“嗯。”
“为什么要救我?”肖翼低声问,声音快被他吞回肚子里。
“没有为什么。”因为不想看你受伤啊,扶风轻声在心里,讲给自己听。
肖翼嗤笑一声,“那你真傻。”
“大概吧。”可不就是傻吗。
沉默半晌,肖翼才惊觉自己的手还搭在人家腰上,急忙收回了手,“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出路,否则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受伤了没有?”
肖翼一顿,“无事。”
得,这是又原封不动还给他了,扶风轻笑。
“我瞧瞧。”
这时火堆已经很暗了,肖翼却还是瞧出了不对劲,心底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他迅速扣住扶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抚上扶风的脸。
只犹豫了一瞬,就撕下了那层伪装。
带血真心
扶风一时不察,被肖翼得了逞。
洞内昏暗,但也足够看清人脸。
两人四目相对,静静看着对方,谁也没有首先打破平静。
隔了两年,再次见到这张脸,本该陌生至极,但心里却生出入骨的熟悉,甚至连眉尾浅淡的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骗我。”
肖翼淡淡开口,听不清情绪。
“耍着我好玩吗?”肖翼将手里那张能伪装陌生脸欺骗他的面具向火堆掷去,火舌很快席卷了谎言,燃起越发明亮的光,照在扶风绝丽的脸上,肖翼微微侧过头,不去看他。
扶风苦笑,哪里舍得耍着人玩呢。
突逢此变,面具没有抹药水,却是被瞧出了破绽,生生暴露在肖翼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