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终于放下弹琴的手,问道:“菀柔?”
林菀柔见画二小姐注意到她,满心欢喜地正要近一步答话,却又听到画颜说道。
“林姑娘乃是忘尘楼的顶梁柱,不在忘尘楼待着,到我这来做什么?”
画颜有些生气,忘尘楼现在的生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就这么轻易的放开手,置忘尘楼于不顾。平日里高傲的林姑娘,如今却抢着来画府只为当一个伴舞,恐怕还想着来揭画颜的丑貌吧。再者,她想借此机会进一步与刘车儿联络,画颜并不是不知,只是当初借着自己的声势已经让她声名鹤起,竟还不知足。
听得画颜的语气如此之重,让第一次见面的林菀柔有些不知所然,“菀柔前来只是想助画小姐一臂之力......”
还未等林菀柔说完,画颜便冷冷地回道:“林姑娘当真把自个当神圣了?我还不需要轮到你来帮我,请回吧。”
画颜自始至终也未曾回头瞧她一眼。
林菀柔虽家道中落,在众人面前的身份虽不及从前那般受人尊重,她在忘尘楼也一直受八爷庇护,未曾有人敢像如今这般泼她冷水,还当着这么多丫头的面,一时间令心高气傲的林菀柔好不受挫。
馨巧见她家小姐开始有些气恼便赶紧带着这五人走开了去。跟在后头的林菀柔仍旧心有不甘,甚至生起了恨意,她不是恨别人,而是怨恨自己沦落到而今卑微的地步。也因情绪过于激动,林菀柔薄片似的身子支撑不住颤抖,走了两步竟要摔倒,脸上的面纱也随之脱落,而最要命的是,那洼池塘就在林菀柔的身旁。
“林姑娘,你没事吧?”
这时刘车儿从不远处赶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搂着她的双肩,这才免于一难。
回过头来的林菀柔此时早已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得厉害,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刘车儿与画夏山商议过灾情之事后,突闻得阵阵郁香,甚感好奇,便由画夏山带领着一路观赏桂花而来。刚刚画颜的弹琴唱词,以及与林菀柔的对话,他们也全都瞧见,只因距离稍隔得有点远,且画颜又是背对着他们,这也才未看清画颜的真面目。
林菀柔见王爷来到跟前,这才恢复意识,连忙将头发与衣裳整理整齐,收拾面容,抖抖索索地行了个礼。
“菀柔见过王爷。”林菀柔勉强施了一礼。
“菀柔姑娘,是否身子不适?让本王送你回住处,替你唤大夫瞧上一瞧吧?”刘车儿关心地问道。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小女已经感觉好点了。”话虽如此说,可林菀柔的脸上却表现出另一幅模样,只不过,她身子本就柔弱,经过这番惊吓,脸上的表情恐怕有一半也属实情。
刘车儿见林菀柔如此虚弱的模样,好不怜惜,“怎会麻烦,快,备车。”
听闻宜都王吩咐,画夏山不敢怠慢,亲自去车房安排好了车在门口恭候。
刘车儿将林菀柔扶上马车顾不及与其他人多说什么,便令车夫驾车而去。
且说那时正专心致志研究古琴的画颜听闻后方一阵喧哗,也再无心思弹琴,她起身正要朝喧哗之处走去,却忽见刘车儿从花丛中突然出现,顿时收住脚步。
“他怎会在此?!......”画颜不由得惊呼一声,又迅速地用衣袖掩面。
画颜急忙退出亭子,从另一处往浴花涧走去。
待画颜回到屋内确定未曾引起他们的注意时,这才放下心来,倘若真被他们瞧见自己的面貌,再将自己与八爷相连,不知会不会察觉出什么来。还是离远些较好,不然自己辛辛苦苦制造出八爷这个角色就白费了,她的产业可都是认八爷为主的,若以一个女子的身份闯荡终究不可行,况且若是被父亲母亲知道了,那她就永远也别想踏出门半步。
平日画府与那些官场的达官贵人几乎没什么来往,不知刘车儿今日怎会忽然来此。直到馨巧回来,向她禀明缘由,这才弄明白。
“小姐,听说今日宜都王前来,一是替皇上赏赐御酒,二是为讨论江陵灾情。”
“原来如此。可皇上怎会突然派王爷来做此事?”画颜思忖道。
“既然宜都王驾临,怎么没有人前来禀告?”
“当时王爷来得突然,大人都还未来得及召唤一声,王爷便已经到门前了,于是只有前堂的人前去拜见。后来王爷又与大人谈得尽兴,便不叫人打扰。因王爷到府时,胜蓝正在前头给大小姐送东西,所以到现在还未敢擅自离开。”
“好,我知道了。”画颜转念一想又拉着馨巧说道:“巧儿,你说他该没有瞧见我吧?”
“定是没看见,我瞧着隔了那么远,又有这么多树丛挡着,没那么轻易瞧见。”
画颜轻呼一口气,“那就好。”
第二十二章 宜都王府
皇上宴请群臣的日子到了,各地官员们也都纷纷赶轿而来,尽管有些人来得极早,但也只有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员方可入府就坐。而阶品不及的官员们来访,直接于府门前登记名册与贺礼。尽管不能入内,但他们千里迢迢前来祝贺的热情不减,都围聚在王府门前久久不肯离去,哪怕只能在宜都王府门前匆匆见一面皇上及王爷也就知足。于是王府内务总管只得在府门外的两侧旁设下的小茶座,给远道来访的客人提供简单的清茶,当然还得是来得早的才有座。
王府门前的轿子落了一轿又一轿,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回来的人物反响大不相同。
那些王府门前坐等的官员此刻却按耐不住,纷纷起身,有的热情的上前打招呼,有的望而却步,站在一旁交头接耳。
“看,是徐公到了。”
“我等一同去迎接一下吧。”
“算啦,我官阶低微,怕徐公瞧不见。”
“下官拜见徐公。”
还未等轿撵内的人下来,轿帘外早已拥簇了一大波人前来请好。
等轿撵落定,轿帘静止晃动之后,随从这才轻轻掀起门帘,“大人,宜都王府到了。”
原来轰动在坐的大人物,就是开国功臣南昌县公徐羡之,也难怪这么大的阵仗了。
听闻小厮来报,徐羡之这才从轿内缓缓地走出来,抬眼仰视了一周,最后看了看王府的牌匾,随即转身对着一旁问好的众人轻轻点头一笑,就当做答复,昂首阔步往王府内走去。
徐羡之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着身旁的侍从问道。
“夫人和小姐到了没有。”
“回大人,女眷都由王府侧门而入,夫人和小姐已经入后府了。”侍从恭敬地回答道。
徐羡之听闻,便放心地进了府门。
而正在这时,王府门前又接连来了两位贵客。
一位身着戎装,腰带佩剑的中年男子,先一步骑着骏马飞驰而来,身后则跟跑着四五名士卒。那人到了府门前,迅速地拉住缰绳,随着马儿的一声嘶吼,男子的双脚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未等众人看清那人的面目,只见他将手里的马鞭往侍从的怀里一扔,迈着箭步地入了门。
“檀将军到!”
随着门卫的禀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却又纷纷垂手叹息,遗憾未曾上前问候一声。
早闻檀道济将军战绩卓著,威正四方,而今众人虽只匆匆一见,都无不为之震叹。
而另一位贵客的马车也于王府门前停稳了下来。
“中书令,谢大人到!”王府门卫大声禀告。
两旁待命的侍从恭恭敬敬地在车旁摆上轿凳,俯首听命。
这才见车内人伸出一只折扇撩起车帘,缓步走下车来。
只见他轻轻摇扇,面带笑容,缓步走上台阶,又对着一旁连声问好的同僚聊表问候,这才慢悠悠地进了王府。
众人对比之下,自然觉着他更为亲切,因此赢得一众好评。
“谢大人早先也是个将军,却不曾想竟是个翩翩公子。”
“谢大人,能文能武,是当今难得的人才呐!”
“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
而另一边旁稍显得不那么热情的几人却议论着另一件事,“徐羡之、檀道济、谢晦,当今朝廷位高权重的这几位欢聚于此,皇上的这出戏请的可都是名角啊......”
这边说回画府女眷所驾的马车这时也停在了王府的侧门,画夫人领头带着两位女儿跟随王府的侍从来到了王府后院。未出阁的女子外出蒙面,在如今本不稀奇,而她们从进王府的这一路上却引来不少闲言碎语与一阵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