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前摸索。
她听不到雪敏捷的脚步声,听不到它愤怒时发出的嘶吼声,更听不到它浓重的呼吸声。
雪,你怎么了?!快回答我!
画颜慌张地四下摸索,没有雪引路,她完全失去了方向。
瓦子邀功心切,以为画颜此时毫无反击之力,便摆手向众人制止行动。他放开刘义真,亲自向画颜走去。
他举起刀,来到画颜的身后,带着狡猾地贪婪的笑容,狠狠地挥刀砍下。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太后满脸笑容地捧着一堆金银珠宝向他走来......
瓦子的一举一动早被画颜察觉。她轻轻侧身,从侧旁打落瓦子手中的长刀,头也不回,反手一掷,长刀刺进瓦子的胸腔,竟将他远远钉在了树上,鲜血沿着树枝直流,浸染了一大片土地。
众人见状,一阵惊慌,他们知道画颜厉害,却不曾想她失去眼睛之后,武功变得更加厉害。
刘义真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加上他体质原本虚弱,一时惊得坐地不起,差点晕厥过去,无力逃跑。
画颜一心顾着雪的安危,不小心绊倒,她奋力起身,手却不经意触摸到了一滩温热的带着腥味的液体。
画颜心中一凛,紧接着朝前摸索,雪一动不动就在她眼前。
“雪,怎么了?!伤着哪里了?”画颜抱起雪,抚摸着它无力的脑袋。
一股揪心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再也顾不得周围的一切,抱着雪伤心痛哭起来。
雪死了。再没有泉水可以救它,我该怎么办!......
一股怒火逐渐在画颜心里燃烧。
朝廷?太后?你们等着!终有一天,我会来找你们算总账!
众人见瓦子丧命,想要收手,又觉无法向太后交代,仍旧鼓气朝画颜围攻而去。
画颜逼近疯狂,忽然起身,痛苦地抱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仰天怒吼一声,“终有一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声怒吼伴随着强大的震慑力,将刚要逼近的人群竟然击退一丈之遥。
刘义真受其波澜,竟被震得口吐鲜血。他如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武功高强几近疯狂的女人,是从前那个他所认识的机敏灵动的大家闺秀。
画颜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跪坐在雪的身前,深陷痛苦而不能自拔。
当初在雪山中温暖她的肉呼呼的雪的身子已经变凉,她再也听不见雪淘气地惬意地呼唤声......
或许命中注定,雪必将于烈阳中消散。
直到现在,她所爱的,一个一个离开了她,她的心逐渐麻木。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残忍地对我?......
正当画颜不备之时,又一波偷袭正在缓缓进行。
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烟雾逐渐将他们包围。
烟雾中弥漫着刺鼻的夹带苦涩的味道。使人不自觉泪如泉涌,直到完全睁不开眼睛,紧接着,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了下去。
画颜也受迷雾的感染浑身无力,但她抱着雪的手仍不肯松弛,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在向她靠近,很轻,很急。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材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直到那人完全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才缓缓放下雪,回头凄楚地说道:“三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话未说完,她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游归来
青山上瀑布飞流,一泻千里,水滴与岩石碰撞出空幻的妙音。
在这山上,迷雾之中,矗立着一座岩石搭建的清凉的宽大的府邸,外壁呈青色,上面布满了青苔。在府邸门前不远,山崖边,居然立着一座小亭,那是供府主人日常休闲的场所。
小亭里传出一阵清扬舒缓的古调,似有似无,像是山与水在低语。
是谁在那抚琴?
画颜缓缓起身,将床帘撩开,闻声怅然摸索前行。
她赤脚踩在冰冷的石板上,丝毫不觉,一心沉浸在琴声中。
清凉的风不断吹动着她的发丝,裙裳,却依旧吹不动她的心。
那声音,清凄悲切,是向谁诉?正好一并将我的话也带去。
画颜痴痴前行,一路畅通无阻,她感到眼前是一片迷茫的白色,这是她自从失明之后,从来没有过的。
对于这一点,她丝毫不觉。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她一步一步怅然念道,“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她忽苦笑一声,“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琴声融入这段殇词,更显凄凉。
她走得累了,停下了脚步,独自怔在那里。琴声的源泉,正在她的面前。
“三师父,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药?”画颜茫然道。
抚琴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琴弦,长叹道:“世间并无此药。”
画颜苦笑了笑,仰望着那看不见的天空,一动不动。
“颜儿受苦了。”神医怜惜道。
他知道此时无法将她的心结劝解,又坐下为她继续抚琴。一位青衣男子则在画颜身后远远注视着他们。
那日,在梦真河边救下画颜的,正是游历江湖未归的白丑神医及长生。
那奇异的迷雾,实则是神医用一种中药材制作的迷药,一经燃烧,药力无穷。
白神医与长生虽常年游历在外,但对画府发生的事,也有所闻。他们知道画颜落崖之后,便即刻准备往桃园赶回去。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但因路途遥远,还是耽搁了好几个月。
直到他们途径庐陵县时,听闻画颜曾在青山馆出现,而青山馆离庐陵县又不远,便决定转道而行,去青山馆一探究竟。恰巧在此时,遇上了太后潜伏在庐陵县城外的士兵,于是立足观看了会,却意外遇到了画颜。
救下画颜之后,便将她带回离庐陵县不远的山中一处朋友家修养。
此山路蜿蜒崎岖,方圆百里了无人烟,倒不用担心被太后的人发现。
画颜伫立不动,神思远游,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长生担心她悲伤过度,又受风寒,想上前劝解,却被神医悄声拦下。
“三哥,这丫头整天站在这里吹风可怎的是好?她的身体刚刚复原,再不能生病了。”长生拉过神医,着急地说道。
神医看了看画颜,摇头叹道:“她承受了太多,让她静一静吧。这个时候,她是谁的话也听不进的。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不决。
长生急忙问道:“三哥可有法子?”
“或许有一人的话,她能听地进去。”神医思虑道。
“哦?是谁?”
“萧明朗。”
长生常年不在桃园,并不知萧明朗与画颜的关系,他不解地问:“他是谁?颜儿又怎会听他的话?”
神医曾听闻萧明朗为了营救画颜竟独身持刀威逼皇上太后,便推断萧明朗与画颜的关系不同寻常。他抱着衣袖,神秘笑道:“五弟跟着我游历在外这些年,怎还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罢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稍作停顿,回看一眼画颜,转身仍凑到长生的旁边说道:“五弟,你赶快下山一趟,去把萧明朗找来。”
“这茫茫人海,去哪找?”长生问道。
“青山馆一战,画颜复生的消息江湖之中早已人尽皆知,萧明朗也一定听说了,那就必然会去那里找颜儿。你可在那周旁四下打探。对了,我听说跟在画颜身边的还有一个丫头,想来就是胜蓝了,你便一并将她带来。”
长生仔细记下神医的话,片刻不敢耽搁,转身进房拿了兵器,骑上马往山下奔去。
那日,神医等人刚走,胜蓝便追赶而来。见四周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士兵,不由大惊。她一处处番寻着她家小姐,一无所获,却意外发现了半身浸泡在梦真河中的庐陵王。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将庐陵王带回了王府,待他清醒时,再向他询问小姐的下落。
胜蓝心急如焚地守在刘义真门外,见刘义真醒了过来,便赶忙去问,“王爷?王爷?您可知小姐去了哪?”
胜蓝毫无顾忌直入主题地问道。
刘义真不可思议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发无损地从五万敌军中全身而退,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把从床上坐起,大声喝道:“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