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发现她和方一扇有些像,可他却有个好爹娘。
风从来不会吹偏,只是自己偏了。
一个个蜕洗的魂魄浮出水面,□□沉入水中化为一滩血水,经历了死亡前的煎熬,喜怒哀乐被洗去,又被装入魂魄中,魂魄干净透彻的好像雨落后的薄云,比来来往往的小鬼们还要干净纯粹。
最先飘出的是杜依棠,她的魂魄脱离水面后,水雾围绕着她转,再后来脚踏水面,透透的魂魄染上深的颜色,消失的□□像是又回来了,不过这次的肉身看起来比以前要轻盈,周身有仙气在围绕。
紧接着出来的人还有曹念若,他亦是有了一具重新塑造的躯体,驱动法力不如以往艰难,浑身有气在游走,相比以前的躯体,这具躯体让他感到舒畅。而且还有清清凉凉的感觉,或许这便是仙体。
再接着出来的还有苏上,以及唐骨和贺七运。海芽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的模样彻底变成了贺七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由觉得怪异,或许是他的魂魄被贺七运的肉身同化了。
觉得庆幸,又觉得遗憾,海芽未曾想到他会借着考核弟子的身体拥有一具仙身,可他却再不是他了。
刘绯忘坐在水面上,同他上来的还有施凉沫,他们坐在水面上有那么一点狼狈,浑身湿淋淋的。头发遮挡了她半张脸,有花瓣飘在他的手上。这或许就是她原本的模样,所幸他们面对面坐着,他替她遮挡了后面人的视线。
记起那时她说他好看。
她也很好看。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仙身,他们都是一样的。
方一扇从水面上爬起,他的左耳骨上显现一个“沫”字。那是她给他留的灵魂烙印,远看像是耳骨环,近看却是一个“沫”字。
看着水中的倒影,他的眼神又变得空洞洞。若妄泉并没有洗去他的喜怒哀乐,也没有洗去他的痛苦。他身下的水黑了,别人却看不见。
“汝可曾后悔?”
方一扇:“有何后悔。”
“汝之力源自万物,万物之力源自汝,只要吾醒悟,神又有何可配放在眼中?”
方一扇:“你是谁?”
“吾即是天。”
方一扇:“你也会想杀了我吗?”
“……吾,汝何故这般问吾?”
方一扇:“我看到他们都想要杀我。”
独他一人堕入深渊处时,有一团一团云雾朝他围来,杀气无影无形,他能感受得到。因为他以前想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它们没有动手,它们说他是必杀名单上的人。它们还说,它们要看着他和同类自相残杀,然后它们就放过了他,这本来是一个很荒谬的理由,但是由它们口中说出就不荒谬了。
好像他和它们以前也见过面,不是在这个地方,是在另一个不见鬼的地方,啊,真是的,又是没有记忆的熟悉感。
红绒团在一旁看着他,又歪过头看了看施凉沫,不多言,也不敢言。只要能从若妄泉出来,这门考核就算是过了。
少有人出来后还不曾蜕变仙身,上水仙师的目光落在方一扇身上,也没多问。他门下的弟子算是最受天道庇护的弟子,至今还没死一个人。
不过下一重门就不一定了,即便是仙身,也会死,也会流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倒希望前几重门的考核能死掉一些弟子,以免剩下来的弟子将来有负罪感。
方一扇的手中落了一把匕首,是当初他用来杀害霍家小子的匕首,可惜那时的霍家小子跳水了,应该是死了。
所有人都散了后,小六儿便从后面赶来了,他望了一眼,确定人不在后,摇头叹气,正欲往回走,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六儿应该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吗?好像是的,可他装不出来,他是鬼,早已经死过一次了,小六儿伸了伸脖子。却听后面说:“这把匕首开了光,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小六儿低眸看着匕首,缩了缩脖子:“你是在唬我吧?哪有匕首开了光的?”
“你想试试?”方一扇的半张侧脸映照在刀面上,刀面像镜子一样清晰。
“你有什么想问的?”借着刀面,小六儿看到了方一扇的耳骨上有一小块烙印。
方一扇:“印在我魂魄上的字是谁的名字?”
小六儿想到施凉沫说不必瞒着他,故答道:“施、施凉沫凉沫。”
方一扇:“她是莫忧华吗?”
小六儿:“是也不是。”
方一扇:“是还是不是?”
小六儿:“是。”
方一扇:“天宫有规定不能私自贩卖魂魄,她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小六儿:“你自己答应卖给她的。”
匕首又近了几分,小六儿换了个回答:“因为她给的钱够多,然后我们见钱眼开就卖了。”
方一扇:“她为什么要买我的魂魄?”
小六儿:“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看你有缘,故……买下你的魂魄。”
这次考核大难不死的弟子们纷纷闹着要出去玩,上水仙师应允了。组团来日都城,杜依棠开心的连大师姐架子都没了,看着什么就买什么。同来的还有白日恬,据说是方一扇邀来。
日都城有一处雨林山庄,却不是山庄,而是一家可供客人泡澡的露天温泉馆,在东水街拐角处。据说那里的水是从雨林山庄流来的泉水,假山也是从雨林山庄搬来的假山。
他们兴冲冲的来了,隔着一座假山,假山夹着一些花草,还有些小树,风吹来时他们左右晃动的样子好像在跳舞。碎花掉在水面上,踏入水中,热意从脚尖蔓延到脚心。
水面上雾气腾腾,男女隔开,男弟子们一片闹哄哄,反观女弟子这边一片祥和。或许是女弟子太少了。最美莫过夕阳落下,女弟子们望着天边的夕阳落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杜依棠趴在池壁上,指着落下的夕阳问:“你们觉得太阳落下的时候太阳去了哪里?”
白日恬:“回了天宫。”
施凉沫:“估计被太阳星君叫回家吃饭了。”
杜依棠:“你们为什么不觉得它是被地吞进肚子里了?”
施凉沫:“我小时候也觉得,长大不觉得了,要是今日的太阳吞进去了,那么第二日的太阳一定是被吐出来了。”
白日恬:“甚至是拉出来了。”
杜依棠:“你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白日恬:“不对吗?太阳从西边落下,从东边升起,既然你认为是被吞进去了,那么它一定是被拉出来了。”
施凉沫:“我觉得白师姐言之有理。”
反观假山另一面——
曹念若:“我们族传下来一把宝刀,镇族之宝,上可斩妖除魔,下可斩人除鬼,拿去斩柒里枝斋的雪牙兽再好不过。”
唐骨:“嘁——就你们族那破玩意儿,暑果长夜的小果精们都瞧不上。怕是还没挥出去就被一巴掌给拍碎了。”
曹念若:“那你族又有什么好宝物?倒是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有本事说个厉害点的,让我佩服佩服。”
唐骨:“我记得祠堂里供一个长矛,被一个神像握在手中,据说是一个神仙送给归夜长漫的法器,想来不比你们差。”
贺七运缩了缩脖子:“什么法器?”
刘绯忘:“八成是被玉含君打烂的糊须矛,据说当年玉含君和夕鹤神君在紫微宫以武会友时,因他用糊须矛挑了夕鹤神君的腰带,被夕鹤神君一鞭子打烂了。”
唐骨:“去去去,什么被打烂的,能被供奉那就是好宝物。”
刘绯忘:“神君出手这么大方?竟会把法器送给你们族不送给施流族?那是有多看好你们?”
苏上:“所以这是把你们族当做一个垃圾桶?还是什么?神君不会无缘无故送礼吧?”
唐骨:“那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好宝物?”
刘绯忘懒懒一瘫,瘫在假山石壁上:“我族一向财不外露,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我族有一幅画,族人都很敬重它……”
唐骨:“嘁——”
刘绯忘:“我还没说完呢,是蕴匠族的一个小童所画,你知蕴匠族否?”
唐骨:“盛产神器的四大诡族之一?”
刘绯忘:“对,既然我族的法宝出自蕴匠族,我倒是好奇第一大族施流族有什么法宝了,莫非也出于蕴匠族?”忽然转头朝方一扇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