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西凉官员们些许尴尬,西凉王太子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对金瑶公主道:“多谢公主赞誉。”再伸手做请,“请公主入营。”
金瑶公主颔首:“主人家来晚了,还望王太子多多包涵。”
这是大夏的地界,就算走进西凉人的营地,他们也是主人,金瑶公主如此作答,半点不疏漏,言辞犀利,跟随的官员们心里松口气又神情骄傲,没想到娇生惯养又被迫来和亲的公主原来这么厉害啊。
这样看来,太子答应与西凉结亲是一个假象,实际上另有深意吧。
双方进了营地,金瑶公主也谢绝了西凉王太子歇息和宴席的建议。
“我不累,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但总归是在家里。”金瑶公主含笑说道,“至于宴席,等我们将事情说完了,再来共贺。”
西凉王太子只能应是,双方就在营地中央摆出坐席,鸿胪寺的官员们向西凉诸人传达了皇帝病愈的好消息。
这消息让西凉人有些惊讶,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皇帝毁了婚约。
“虽然那是太子说的,但那时候太子就是代表了皇帝,你们怎能出尔反尔?”西凉的官员们愤怒的指责。
鸿胪寺的官员道:“正是为了信守才不能这样做,皇帝已经给公主定了亲,不过,你们也不用生气,只是金瑶公主和王太子的婚事不成,陛下很愿意你们的公主嫁过来,这样你我还是可以缔结姻亲的。”
金瑶公主坐在正中笑道:“听说王太子为我带了很多礼物。”
西凉王太子点头:“是啊,我对公主真是恨不得捧出我的心。”
金瑶公主笑道:“无妨,这些礼物就当做你们的公主陪嫁,王太子的心意你的妹妹和大夏都能感受到。”
会谈对于西凉人来说,不欢但也没办法的散了。
大夏的公主也没有回到最近的城池里歇息,也在这里安营,成了这里的主人。
西凉王太子在随从的簇拥下回到自己营帐所在,相比于随从们愤愤,他的神情倒是很愉悦。
侍女们掀起帘帐,西凉王太子走进去,将束扎的衣袍解开。
“不得不说,大夏的公主真是如同宝石一般耀眼。”他笑道,“真是让我心动啊。”
随从以及侍女都没有跟进来,但西凉王太子并不是自言自语,在营帐的主座上,半躺着一个裹着厚重衣袍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很老了,头发杂白,脸色孱弱,眼神也有些浑浊。
“是啊。”听到西凉王太子的话,他笑了笑,“我这位堂弟皇帝生养的子女都很厉害。”
第432章 相谈
听到老齐王赞叹皇帝子女很厉害,西凉王太子有些犹豫:“皇帝有六个儿子,都厉害的话,不好打啊。”
老齐王笑了:“王太子放心,作为皇帝的子女们都厉害并不是什么好事,先前我已经给大王说过,皇帝生病,就是皇子们的功劳。”
对于儿子让父王生病这种事,西凉王太子倒是很好理解,略有意味的一笑:“皇帝老了。”
“是啊,如今的大夏皇帝,并不是先前啦。”老齐王道,“自顾不暇。”
西凉王太子哈哈大笑,看着这个又病又老瘦弱的老齐王,又假作几分关怀:“你的王太子在京城被皇帝扣留当人质,我们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老齐王笑了摆手:“我这个儿子既然被我送出去,就是不要了,王太子不用理会,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眼下,拿下西京。”
西凉王太子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羊皮图,用手比划一下,眼中精光闪闪:“来到凤城,距离西京可以说是一步之遥了。”筹划已久的事终于要开始了,但——他的手抚摸着羊皮,略有迟疑,“铁面将军虽然死了,大夏这些年也养的兵强马壮,你们这些诸侯王又几乎是不动兵戈的被除掉了,朝廷的兵马几乎没有消耗,只怕不好打啊。”
老齐王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旋即神情更和蔼:“王太子想多了,你们此次的目的并不是要一举拿下大夏,更不是要跟大夏打的你死我活,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只要这次拿下西京,以此为屏障,只守不攻,就如同在大夏的心口扎了一把刀,这刀柄握在你们手里,一会儿划拉一下,一会儿收手,就如同他们说的送个公主过去跟大夏的皇子结亲,结了亲也能继续打嘛,就这样慢慢的让这个刀口更长更深,大夏的元气就会大伤,到时候——”
听着老齐王诚恳的教导,西凉王太子恢复了精神,不过,他也没听完,想的比老齐王说的要更少一些,伸手点着羊皮上的西京所在,哪怕没有以后,这次在西京劫掠一场也值得了,那可是大夏的旧都呢,物产丰饶珍宝美人无数。
他抚掌唤人送好酒进来“虽然没能跟大夏的公主一起宴乐,我们自己吃好喝好养好精神!”
然后一口吞下送到眼前的白羊们。
老齐王亦是抚掌大笑,虽然他不能饮酒,但喜欢看人饮酒,虽然他不能杀人,但喜欢看别人杀人,虽然他当不了皇帝,但喜欢看别人也当不了皇帝,看别人父子相残,看别人的江山支离破碎——
夜色笼罩大营,腾腾燃烧的篝火,让秋日的荒野变得绚烂,驻扎的营帐看似在一起,又以巡逻的兵马划出分明的界限,当然,以大夏的兵马为主。
几个侍女捧着衣物站在营帐里,紧张又好奇的看着端坐的公主。
公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珠光宝气,在夜灯的映照下脸上还有几分疲惫。
凤城的官员们在给公主呈上美食。
因为公主不去城池内歇息,大家也都留在这里。
“不用麻烦了。”金瑶公主道,“虽然有点累,但我不是从未出过门,也不是弱不禁风,我在宫中也常常骑马射箭,我最擅长的就是角抵。”
角抵啊,官员们忍不住对视一眼,骑马射箭倒也罢了,角抵这种粗鲁的事真的假的?
金瑶公主不管他们信不信,接受了官员们送来的侍女,让他们告退,简单沐浴后,饭菜也顾不得吃,急着给很多人写信——皇帝,六哥,还有陈丹朱。
要说的话太多了。
比如这次的行路,比从西京道京城那次艰苦的多,但她撑下来了,经受过摔打的身体的确不一样,而且在路途中她每天练习角抵,的确是准备着到了西凉跟西凉王太子打一架——
嗯,虽然现在不用去西凉了,还是可以跟西凉王太子打一架,输了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敢与之一比的气势。
当然,还有六哥的吩咐,她今天已经让人看过了,西凉王太子带的随从约有百人,其中二十多个女子,也让安排袁大夫送的十个护卫在巡逻,探查西凉人的动静。
陈丹朱现在怎么样?父皇已经给六哥脱罪了吧?
还有,金瑶公主握着笔停顿下,张遥现在落脚在什么地方?荒山野林河水溪边吗?
说是来送她的,但又坦然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个人,还真是个有趣,怪不得被陈丹朱视若珍宝。
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写信。
灯火跳跃,照着匆忙铺设地毯悬挂香薰的营帐简陋又别有温暖。
正如金瑶公主猜测的那样,张遥正站在一条溪水边,身后是一片密林,身前是一条峡谷。
秋日的凤城夜晚已经森森寒意,但张遥没有点燃篝火,贴在溪边一块冰凉的山石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前方峡谷暗夜里的声响。
峡谷高耸陡峭,夜晚更幽深恐怖,其内偶尔传来不知道是风声还是不知名的夜鸟鸣叫,待夜色越来越深,风声中就能听到更多的杂声,似乎有人在笑——
那不是似乎,是真的有人在笑,还不是一个人。
张遥深吸一口气,从山石后走出来,脚踩在溪水里向峡谷那边慢慢的走,水声能掩盖他的脚步,也能给他在暗夜里指引着路,很快他终于来到峡谷,弯弯曲曲的走了一段,就在幽深的宛如蛇虫腹部的峡谷里看到了闪起的火光,火光也如同蛇虫一般蜿蜒,火光边坐着或者躺着一个又一个人——
他们裹着厚袍,带着帽子遮挡了面容,但火光映照下的偶尔露出的眉眼鼻子,是与凤城人截然不同的面貌。
是西凉人。
西凉人在大夏也不少见,商贸来往,尤其是现在在凤城,西凉王太子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