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走后,莫天转头看见裴寒远已经坐在了电脑前,之前的波段图已经被他关掉了,现在电脑上打开的是一份鉴定报告。
这个鉴定还是莫天亲手做的,所以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裴寒远在看什么,他安慰说:“寒远,别多想,三个月我们在想想办法,你妹妹这个情况,还没有走到绝路,下周老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去找老师帮忙。”
“嗯,谢谢。”裴寒远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莫天好歹也和裴寒远认识七八年了,他知道这样的裴寒远大概是不想说话了,想要安静一会儿,于是他也走了,把这个安静的空间留给了裴寒远。
但他刚走到门口,裴寒远竟然叫住了他:“莫天,要喝一杯吗?”
明天就是轮休日,莫天想了想,欣然答应:“好啊,我俩好久没一起喝过了,走吧。”
裴寒远把白大褂脱掉,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吧,今晚我请客。”
莫天笑了下:“那必须的啊。”
两人走出医疗研究院,直接开车去了西城区那边的酒吧,倒不是这边的酒好喝,而是他俩有个朋友,在这边的开了个酒吧。
莫天提前给朋友打了电话,两人过去直接就被带到了包厢。
裴寒远刚点完酒,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你俩可是稀客啊,大医生。”
“哪能跟你比啊,赵大老板。”莫天,裴寒远,赵翼三个人是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寝室的,关系不错,赵翼这人豪气,但就是嘴上总喜欢占点便宜,不过在裴寒远面前,通常是他被占便宜。
不过莫天也没跟赵翼客气,直接给他呛了回去。
赵翼笑了笑,走过来坐到裴寒远身边,手很自然地搭到裴寒远的肩上:“哎,我们裴医生今天也终于愿意来我酒吧赏光了。”
裴寒远正在倒酒,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万八的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莫天帮腔:“就是,我和寒远专门过来给你增加点业绩,结果你怎么一上来就得罪客人。”
赵翼这回儿笑得更大声,等到裴寒远倒完,也给自己的倒了一杯:“兄弟的不是,来来来,走一杯。”
三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喝了,莫天很快发现,裴寒远今天喝得有点着急,赵翼也看出来,朝他使了使眼色,问:“他怎么了?失恋了?”
莫天摇摇头,心说裴寒远怎么可能失恋,失智都有可能,就是没可能失恋。
从认识到现在,裴寒远每天除了看书学习就是钻到实验室里,或者就是长期住在医院,总之和异性几乎绝缘了。
最开始的时候,裴寒远还是凭着出色的长相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也有不少人打听了裴寒远,给送过情书,莫天和赵翼都还帮着递过,但裴寒远看都不看,就让他们退回去了,面对女生的表白,他也很直接就拒绝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久而久之,大家都说裴寒远是个无性恋,不喜欢的女的,也不喜欢男的,只喜欢学医。
这倒是,莫天认识的裴寒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医学。如今这样,明显因为某件事而有了情绪的裴寒远倒是少见。
赵翼在莫天那里没问出个什么,就直接问了当事人,他端起酒杯和裴寒远碰了碰,问:“寒远,遇到什么事了,给哥说说,大家都是朋友,能帮忙的,肯定帮忙。”
说完看了莫天一眼。
莫天也举杯碰了一下:“我也一样。”
裴寒远笑了笑,但是笑意却没达眼底:“轻松点,你们帮不上忙。”
莫天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想了想问:“你还在担心你妹妹的事情吗?”
“妹妹?什么妹妹?寒远不是孤儿吗?”赵翼嘴快,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裴寒远是孤儿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没有谁傻逼到会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今天赵翼就做了这个傻逼。
他自觉失言,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要罚酒三杯赔不是。
裴寒远按住他的手,说:“没必要,我没生气。”
顿了顿,裴寒远说:“我给你们讲讲我妹妹吧。”
莫天和赵翼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以为认识裴寒远七八年了,裴寒远几乎不说自己的事情,更别提他主动说自己的亲人了。
于是两人都保持安静,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包厢里的灯光朦胧,手中的酒杯折射出琉璃般的彩光,裴寒远盯着酒杯,慢慢开口:“和我妹妹分开的那年,她只有六岁……”
裴寒远十六岁之前,并不是孤儿,没有谁天生就是孤儿,只有后天的不幸,他不过是这不幸中的一员。
他和妹妹相差了十岁,所以他作为哥哥,很疼爱这个妹妹,那时候,父母忙着公司的事情,妹妹几乎是裴寒远一手带大的。
妹妹从小也和裴寒远关系好,喜欢粘着哥哥,最喜欢吃哥哥做的法式千层。
裴寒远以前不会做糕点,但是妹妹是个小吃货,他就学着做了,以后妹妹想吃,他便就给妹妹做。
父母虽然忙,但那时候,一家四口过的很开心,裴寒远喜欢每年的暑假,那时候父母会带着他和妹妹去小岛上度假,他们就会有整天的时间待在一起,所以裴寒远几乎每年都期待着暑假。
可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暑假,父母并没有带他们去小岛度假,他等着,最后等来的是父母的公司破产,那段时间,家里每天都会来人,进进出出,他只能带着妹妹躲在楼上的卧室里。
妹妹什么也不懂,只会睁着懵懂的眼睛问他:“哥哥,大人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吵架?”
裴寒远就会捂住妹妹的耳朵,告诉她:“哥哥永远不会和妹妹吵架的。”
但后来,这栋房子也没了,父亲让母亲带着他和妹妹离开,可就在他们离开的那天,父亲自杀了,母亲知道后,也跳楼殉情。
十六岁的裴寒远在一天之内失去了父母,他不能再失去妹妹了,于是听从父亲生前的嘱咐,想要带着妹妹回老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车站会遇到人贩子,他追着人贩子的车跑了好远,最后被摩托车撞倒,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妹妹已经找不回来了,而他的腿也因为摩托车的撞击留下了后遗症。
后来怎么活下去的?
大概是撑着一口气,想要找到妹妹的那口气,裴寒远活了下来,他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了老家,卖掉了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最后考上了医大,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医生。
这些年,他也在调查当年的真相,原本他就要复仇成功了,可这个时候,偏偏发现了苏乔就是自己走失了十九年的妹妹。
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妹,可现在,妹妹宁愿待在虚假的世界,也不愿意活着醒来……
裴寒远猛地灌了一口酒,起身站了起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漠了:“我回一趟研究院。”
莫天和赵翼也跟着站了起来,赵翼担忧道:“我找人送你,你喝酒了。”
裴寒远没有拒绝:“好。”
莫天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裴寒远扔了一张卡给赵翼,“你们继续喝,今晚算我的。”
包厢门打开又关上,裴寒远走了。赵翼刚给经理打了电话,让他安排车,他问:“天儿,寒远这样没事吧?”
“应该没事。”莫天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一阵电钻声。
赵翼操了一声,表情有些烦躁,但却并没有意外:“又来了。”
莫天问:“楼上装修?”
“嗯。”赵翼说起来就很气,原本他打算上楼找人理论理论,结果还没有找上门,对方先送了一批好酒来赌他的嘴了。
赵翼开酒吧,自然认识酒,瞥一眼,好家伙,最低的酒都是两万二。
他气焰一下子就低了,虽然电钻声听起来糟心,但想一想那些酒,赵翼就觉得自己能忍。而且楼上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傻钱多,前脚送了酒,后脚还送了茶叶,赵翼不懂茶,但是家里的老头子懂啊,闻一闻,老头子眼睛都亮了,不用说,赵翼都知道这些茶是好家伙了。
“嗯,装修半个月了,过几天就该开业了吧。”赵翼想着,人家又送酒又送茶,开业了,他是不是也得送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