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老又丑的,老太太那边首先就过不去,不过,让她嫁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她倒是要回去好好算计一番。
······
盛一办事利索,当夜沈碧落睡得深沉,突然就被阿暮唤醒,片刻间都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阿暮看她眼神迷茫,贴她耳边说明,“公子要见你,盛一在外面等着呢!”
果然,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恢复清明,她看了看窗户,确定夜的深沉,又再确认一遍,“这会儿?”
这人夜会上瘾了吧?
阿暮点点头,将架子上的衣服拿过来伺候她穿上,又用温水给她净了面,刚要给她上妆,便被挡了,“这大夜里的,谁看?”
阿暮挖了一些香膏给她,其他粉盒放回妆台。
“你继续睡吧,谁来了都别应声!”沈碧落叮嘱道。
阿暮给她系紧披风的带子,催促道,“知道了,快去快回!”
沈碧落应了声,鼓起勇气开门出去,果然,一阵冷空气袭来,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免被呛了两口,只得捂住嘴轻咳几声。
盛一站在檐下,全身乌漆抹黑,若不是听到她咳嗽,往前挪了两步,沈碧落只怕一时半刻还找不着。
“公子在上次的亭子里,小姐自行过去便是!”盛一鞠了一躬,人便又隐身到黑暗中。
今夜无星无月,暗夜深沉,可算得上伸手不见五指。
沈碧落眉头微微蹙起,与扬州府不同,国公府向来有夜里留灯的习惯,五十步一烛,镶嵌在精致小巧的红油布灯笼里,随着微风在廊下摇曳生姿,轻易熄灭不了。
可眼前,除了一片黑暗还是一片黑暗。
好在当游魂的那几年都困在国公府,来来回回游荡了数千个日夜,就算闭着眼,也总能摸到那个角落的。
反正这府里有人只手遮天,沈碧落也没特意隐藏气息,顺顺当当的跑到西南角,亭子中微透了些光出来,她还没走近,盛二便掀了帘布一角,招呼道,“表小姐!”
沈碧落这才瞧见,亭子的四角早被深色帘布遮挡,人刚到边上,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亭子中央碳炉里的火烧的正旺,映着张怀之病态的面庞,徒增几分瑰丽。
盛二行了礼,挑了帘子出去,帘布垂放下来,狭小燥热的空间里,独独剩下她与张怀之两人,两两相望。
虽然中间也算探望过两次,但这次才算那夜的不欢而散后,真正意义上的见面。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色,沈碧落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头,虽然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但总觉得他突如其来的病倒,与自己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你还好吗?”她问的有些心虚。
张怀之嘴角绽开一抹笑容,轻声应道,“嗯!”
气氛转眼有些尴尬,沈碧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接下来的安排,但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活络气氛的话语,只能僵住,直到几声轻咳传来,她才又像活过来一般,上前倒了一杯水,递上去,“喝水润润嗓子!”
张怀之伸手接过,指节轮廓分明,青筋微凸,竟看着比前日又瘦了些。
沈碧落胸口窒闷一阵,那些欲出口的关心终是被强咽下去,他的好与坏,已非她能关心的!
喝尽杯中水,张怀之未将杯子放回原处,反是拿在手上把玩,眼睛盯着炭火,一动不动。
沈碧落有些急迫,却又不想催他,只能随他看向炭火,实在搞不懂,这火有什么好稀奇的。
☆、恶魔
柴火燃烧的“噼啪”之声富有节奏,暖意融融中,沈碧落只觉阵阵困意袭来,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张怀之微抬眼皮,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稍缓,开口道,“你想救那孩子,只怕还要再等等!”
沈碧落抬头望他,确定他不是敷衍,方才轻笑道,“又是要等他出府?”
见他点头,沈碧落噗呲一声,笑容讽刺,“没成想你如今也会笑话了!”
秦子墨连景和轩都不让他出,怎会让他出府!
张怀之却没笑,神情认真无比,“他会被送出来的!”犹豫片刻,又补充道,“陛下忍不了多久的!”
此话一出,沈碧落却是心头一紧,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他到底与太妃有何仇怨?”
都为了他杀了亲儿子了,还有多大的仇怨,难不成非要将无忧也赶尽杀绝,才能一消心中之恨!
张怀之没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反问她道,“你觉得陛下与宁太妃之间怎样?”
见她一脸茫然,他又再问道,“儿子谋反,母亲不但全无牵连,还牢牢把持后宫,是不是很奇怪?”
沈碧落点点头,一脸好奇宝宝模样。
外界传言皇帝与宁太妃母慈子孝,睿王一事,不但没伤宁家根基,反而大义灭子一说广为流传,让世人对这丧夫又丧子,忍痛全力辅佐新皇的太妃娘娘更多了一分敬重。
可如今皇帝明摆着是想用无忧来要挟太妃,所谓的母慈子孝只怕是对待愚民的手段。
一个画面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她蓦地开口问道,“太妃手上的保命符可是虎符?”
“啪嚓”一声,张怀之手中瓷杯滑落,与石桌发出轻裂脆响,转转悠悠,直往桌边滑滚而去,沈碧落手忙脚乱的上前抓住,避免了其碎裂的下场。
张怀之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干涩,“他,告诉你的!”
沈碧落怔愣片刻,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眉尾稍抬,却没出口纠正。
记不清是几年前了,那时她还是个游魂,只不知何故,被禁锢在国公府这方寸之地,每日相伴原身左右,对了,那时她还不叫沈碧落,她叫沈璧。
阖府就沈碧落一人能瞧见她,她也乐意跟沈碧落聊天,这丫头看着一副蒲柳之姿,我见犹怜的模样,却自带一番风骨,她与她可算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好久远的记忆了,她都分辨不出,两人是否真撞见了老国公的愤愤不平,可那声“荒唐”分明仍在耳边飘荡。
看她晃神,张怀之感觉一口腥甜在口中润开,他捂住嘴轻咳两声,将手帕折叠放入袖中。
再抬头,眼中深渊无边,“明日我就回去了,有些事,想来还是告诉你一声!”
沈碧落点点头,再递了一杯水过去,被他推开。
“先皇后并非急病而亡!”
沈碧落有些不明白。
张怀之轻咳了一声,语气直截了当,“先皇后并非外界所言,得了急病,她是死在当年的宁贵妃寝宫,如今的宁太妃眼前!”
没给她缓冲的时间,张怀之一针见血,“她在宁太妃面前,自刎而死!”
“砰啪”一声,瓷杯终是未能幸免它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命运,碎的彻底。
沈碧落神情恍惚的蹲了下来,望着一地的碎片发愣,良久,才微微有些颤抖的去拾捡碎片。
眼前横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她,“不碍事,过会儿自有人来收拾!”
“很贵吧!”沈碧落嗓音低微。
张怀之浓眉一皱,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没事的,我有很多!”
沈碧落低垂着脑袋,良久都没吭声。
张怀之有些担心,小心翼翼欲将她扶起,却被她猛然一推,跌坐在一旁。
“你为何早不说?”她眼神恍惚,话却是愤恨而出,“你将我诓骗出来,是否从来就没在乎过无忧的生死!”
“落儿!”张怀之心中苦楚,“我在你心中就是这般?”
沈碧落冷哼道,“要不然呢?”
“张大公子,哦不,应该是驸马爷!”沈碧落笑意讽刺,“我错了,我不该到现在还认不清楚现实,我不该妄想你对我还留有一丝感情!”
她声音越发尖锐,“明明上一刻还在山盟海誓,下一刻你就能无比冷静的跟我说,你要娶公主,呵呵,你这个恶魔,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她骤然起身,只想快速逃离,脑袋的眩晕让她步伐凌乱,只片刻就被他追上。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大掌微微使力,“不要回去!”
沈碧落拼命挣扎,残留的一丝理智让她压低声音,愤恨道,“我回不回去,与你何干!”
“我爱你,我只爱你啊!”张怀之只紧紧抱着她,声音已有些哽咽。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他将她拥的越发紧,只恨不得将她融入身体,与他片刻不离。
沈碧落本有些窒息,但听他如此说,又觉一股怒火自胸腔而起,将她焚烧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