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母亲过世前总说家里无奈,不然不会让她做妾,但是母亲毕竟付出许多,要是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他们连掉一滴泪都不肯,这门亲人,她也没有必要认。
还好,王家人的反应没有让她失望。
“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外祖父,你放宽心,娘从来没有怨过你,她生前一直都想回家来孝敬你。”
王老爷子摆手,不肯听这些安慰,任由心里的愧疚折磨自己。
沈琅有点无措,想了想,连忙介绍起身后的相公和儿子。
“外祖父,你快看,这是我的相公季修,我儿子安。”
王老爷子一愣,抬头看向季修和季子安,半响后,挤出一个笑:“是个好孩子,进屋说吧。”
王老爷子请了人进屋,打起精神,从季修口中询问外孙女的情况。
女儿已经没了,外孙女才是最重要的,他要照顾好外孙女,补偿早逝的女儿。
不过外孙女报喜不报忧,没有说过一句不好,他并不相信,想要从外孙女婿口中打听一下情况。
这一问,倒是安心下来。
外孙女婿对外孙女的一切事情都如数家珍,看得出是看重外孙女这个人的。
加上沈琅也在旁边帮衬,他对季修更加满意。
回徽州探亲一事,是季修主动提起的。
要是季修不提起,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他才能见到外孙女,甚至很有可能,他连外孙女的一面都没见,就要去见老妻和女儿。
到时候见了地下的女儿,女儿问起外孙女的情况,他一问三不知,怎么办?
幸好,有季修在,他才能在活着的世界就见到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王老爷子心疼他们长途跋涉:“既然是专门为了我们而来的,就在家里住下吧。家里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忍一忍,腾点地方还是可以住得下的。”
季修迟疑,扫了眼王家破破烂烂的屋子。
但是看着沈琅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表情,他心里无奈叹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季家三口都在王家暂时待了下来。
王家人口众多,从王老爷子,到王老爷子的七个儿子,再到七个儿子的妻子孩子,一共二十多口人,住着三间屋子,已经十分拥挤。
季修来了,特意腾出半间给他们住,更拥挤。
住了两天,季子安就不肯了。
他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沈琅和王家有情,他可没有,并不想为了沈琅而折磨自己。
他直白地和季修说了,要回扬州。
季修也觉得住在王家不是办法,王家这个情况,自己家住都不够,怎么还能收留别人?
上一世,原身为了省钱,愿意委屈自己,他可不愿意。
而且他这几天将秘笈看完,打算正式开始练,需要安静宽阔的环境,王家显然不符合条件。
“这样吧,我们明天去城里看看,找一些工匠,在隔壁起一间屋子。”
只要不让他继续住在王家,季子安没有意见,点点头:“要快点。”
倒是一旁的沈琅有点迟疑。
“等一等,相公,这里如此偏僻,我们一家真要常住吗?”
她虽然想要和外祖家亲近,但是看到王家的情况,就觉得他们一家在这里呆不长久,早晚要回扬州去。
可是季修现在却说要起屋子……
起了屋子,就真的定下来了!
季修随意道:“没事,我和王家人打听过了,绩溪小城,比不上扬州繁华,所以工匠和砖料都还算便宜,我们随便起两三间屋子,常住下来也不要紧。要是有一天真的需要回扬州去,就将屋子交给王家人照顾,或者送给他们也可以。”
王家穷成那样,送几件屋子给他们,对他们来说是再造的恩情,可是对季家人来说,却是可以经受的损失。
他们的儿子未来会是魔教教主,季修的眼界看得长远,并不想局限于这区区几间茅草屋上。
而沈琅,虽然觉得这是季修辛苦赚来的银子,补贴外祖家不可取,但是现在还没到补贴的时候,屋子是给自己家住的,季修和季子安都要起,她想一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季家积蓄共有二百三十两银子,若是在扬州,送季子安去私塾,加上赶考之类的,三五年就没了。
但是在绩溪县城,十两银子便足够一家五口生活一年,起上三间屋子,也才四十两,价格低廉到难以想象。
看到这份价格,沈琅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去了。
他们长途跋涉一路过来,就花去了二十两银子,只要四十两,就能在绩溪待上好几年,实在再便宜不过,相公和儿子都想要起屋子,她又想和外祖家亲近……
那就起吧。
半个月后,王家相距两里路远的地方,清冽溪水旁,三间茅屋拔地而起。
和王家一样,季修也弄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他和沈琅说,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开个院子是为了锻炼身体。
沈琅知道他的身世,疼惜他幼年受过的苦,点点头答应,还主动要找人打听一些养身锻炼的法子。
季修拦住她,无奈笑着道:“不用,我自己花钱买了一本武功秘籍。”
“武功秘籍还能买的?”
“为什么不能买?只是锻炼身体的东西罢了。那些高门大派的秘笈不好买,但是一些常见的秘笈,满大街都是,二两银子就能买一堆。”
沈琅不懂武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里道原来如此,被季修糊弄了过去。
季修半点不心虚地淡然一笑,就这样,开始光明正大地练武。
平心而言,季修的这具身体,天赋并不算好。
若是拜入哪个名门正派,也就是个扫地的命,但是好在季修以前接触过更高深的心法,触类旁通,再来看这本《先天功法》就十分轻松,许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理解。
他的修炼速度,比不上季子安,比傅长安却是要快多了。
时间流逝。
原身这具饱经虐待、暗伤无数的身体,在季修的苦学锻炼下,越来越健康。
虽然外表还是一样的瘦弱书生模样,但是身边亲近的人知道,他已经不一样了。
“相公,今晚吃什么?”
沈琅从后院开辟的一圭菜地里摘了些青菜,还缺一道肉食,便打开厨房的窗,冲着院子里的季修问。
季修想了想,开口打算说话:“要不然吃……”
季子安冷不丁插嘴:“我要吃烧兔肉。”
季修一顿,爽快答应:“那就吃烧兔肉吧。”
他从院子里捡起一枚石子,握在手上,转身出门,往山上走。
季子安跳下磨盘,无声地跟上他。
季修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季子安眼睛一亮,加快速度。
就像季修猜测的那样,季子安只要没人招惹,就不会发火。这漫长一年时间,住在深山里,周围没有人得罪他,仅有的几个王家小孩觉得他来自扬州城,见多识广,对他多有讨好亲切,他找不到发火的借口,脾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冷静,冷静到近乎淡漠。
唯一能挑动他兴趣的,只有季修的武功。
沈琅是闺阁女子,对武林不感兴趣,对武功也了解不多。知道相公在练武,也知道相公似乎练武练出了一些门道,却不知道季修的武力到底有多高。
因为季修一开始说得太随意,她还以为所有人都能买到季修那本秘笈,都能修炼到季修这个程度,更不上心了。
季子安也不太懂。
但是他知道,他想要学武。
不管季修的武功走出去,在武林中能排第几,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足够神奇,彻底迷花了他的眼。
他想要和季修学,也变得那么厉害。
这样回头和人打架,就不用弄得一身狼狈了。
不过当他提出要学习的时候,季修问他,为什么想要学武,他讲出心里的想法,季修却不肯教他。
季子安十分失望,长达两个月都没有理会季修。
父子俩日常相处无声无息,仿佛冷战。
终于,这次季修主动示好,叫了他上来。
季子安实在太想学武了,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走过去。
“今天是你九岁生辰,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既然你那么想学武,我就从今天开始教你吧。”
季子安眼睛发亮起来。
季修觉得好笑,这个便宜儿子,第一次有这么外露的情绪。